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就觉得头非常痛,像脑子里有个小人,在拼命地往外钻。我想用手捂着额头,手动了一下,却没有抬起来,好象手里握着东西。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亮光,好象突然之间恢复了视力,而我的记忆也回来了。
我不是和托博在西方寺的暗室里吗?对啊,我的手里还握着烛台呢,烛台平放在地上,蜡烛在缓缓地燃烧。我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只有我自己,托博呢?清兵呢?我记得托博就站在我旁边啊,难道是……
我的心狂跳不已,难道我又回来了?上次就是这种情况啊!
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身上很痛,肚子也不舒服,我这才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忙用手摸着肚子,可是能摸到什么呢?这时,我才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如果我回来还是和在民国时一样怎么办,我就像做了个梦,我南明呆了一年时间,可民国实上只过了一天,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就没了?
我不敢想下去,我需要赶紧弄清是怎么回事,虽然没看到托博,但不表明我又回了民国。有可能我仍是在南明,而托博在故意吓唬我,故意把我自己留下,他和清兵先出去了。因为我发现四周什么都没有,我和托博来时也是这样,但我和父亲他们来时可不是这样,所以这到底是民国时的暗室,还是南明时的暗室,我现在还无法确定。
我举着烛台,上了台阶,来到了石门前,又找到了那个机关,因为不是第一次,有些轻车熟路了。石门又开了,我迫不及待地钻了出去,外面的光线好亮啊!我乍一从黑暗中出来,还有些不太适应,急忙用手遮在眼前,摇摇晃晃从佛像后面绕出来,外面突然就发出一阵惊叫声。
我被吓了一跳,仍旧拿着的烛台脱手落在地上。惊叫声更大了,甚至很多人跑动起来。我这才看清,刚才佛像前有很多人在上香,现在被我吓的退到了门口,他们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而我也是同样看着他们。
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明朝的样式,而他们的衣服……我不敢相信,我真的回来了!他们穿的都是我熟悉的民国式衣服啊!我顿时手足无措,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此时就像决了堤的江水,顺着眼角奔流不止。
是父亲和顾唯正把我从警察局里接出来的,我倒不是被抓了,庙里的僧人认出了我,但我说的话让他们以为我疯了,毕竟我确实是失踪了一年,和我在南明呆的时间一样长。僧人叫来警察是为了保护我,而我和警察也无法说的清楚,他们又怎么会相信,立刻就向南京发了电报。
父亲和顾唯正一见到我都问,“这一年你去哪儿了?”
我能和他们怎么说呢,没有人信我啊!
父亲说:“警察局又去暗室里调查了,和之前一样,没任何变化。而且除了你之外,没有发现还有其它怪人或怪事出现。”说完又问我真的是从暗室里走出来的吗?毕竟我出来的时候,没一个人看到,香客们看到我时,我都已经走到佛像前面了,他们也不确定我是从哪儿出现的。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六芒星,托博没有跟过来,我也少了一件麻烦,不然还真不知如何处置他。
顾唯正说:“我们不是不相信你,但你说的也太邪门了。”
我便问:“那我失踪那天,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顾唯正说:“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啊,就看到你走进了六芒星阵,然后就不见了,我当时立刻跑了进去,可什么也没有,然后我们大家在暗室里找了好几个小时,任何发现都没有。又出了暗室继续找,还是什么也没有。”
我说:“这不就已经证明,我的失踪是超越自然的现象,根本没有科学道理可讲,那么我说的我的这些遭遇,你们为什么不信呢?”
顾唯正一脸尴尬,“就是太邪乎了,你怎么会到了南明呢?那可是历史啊,早就过去了几百年,所有的东西都化成灰烬了。”
父亲一直在沉思,突然说:“你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告诉我,能记住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儿也不要漏。”
我什么都记住了,我发现我的记忆一点儿也没少,所有的事情都记得。
顾唯正听到托博和他长的一模一样时非常惊讶。
我又追问:“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和我一样也去了南明?”
顾唯正尴尬地看向父亲。
父亲忙说他能证明,这一年他天天都能看到顾唯正。
这么说,托博确实不是顾唯正,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顾唯正还是不相信有这么像的人。
父亲犹豫了一会儿说:“那个人是瓜尔佳氏,事实上,瓜尔佳氏满人确实有改汉姓后姓顾的,顾唯正,你的祖上不会是满人吧?”
顾唯正被问了个大红脸,吱唔着说:“教授,你是知道的,我家境贫寒,穷人家里哪有族谱?可我没听老人们说过我们祖上是满人。”
父亲点点头,“这个其实也不重要。”又看向我,“你继续说。”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肚子,忙说:“我要去医院。”
父亲和顾唯正都大惊失色,他们以为我伤了。
检查的结果我除了身体有点儿虚弱以外,其它都好,医生一再告诫要静心休养,如果再动了胎气会很严重,把父亲和顾唯正惊的瞠目结舌。
女儿莫名其妙失踪了一年,又莫名其妙回来了,说她在南明生活了一年,而且还带着三四个月的身孕,这故事要是传出去,足以在很长时间内,成为大半个中国茶余饭后的笑料。父亲是个严谨的学问人,绝丢不起这个脸,他和顾唯正约定要严格保密,我怀孕的事对谁也不能说,然后就开始劝我趁还来得及,赶紧把孩子打掉,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这怎么行!他们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竟然就做出了决定。我要接着把故事讲完,希望他们能接受我怀孕这个事实。但父亲还是认为太荒唐,我生下一个南明人的孩子算怎么回事,而且谁会相信?
我不管,我就要这个孩子,我绝不能对不起陈士英,而且我还要回去找他呢。
父亲觉得我真的疯了,不由分说,让顾唯正帮忙,把我架回了南京。回到家,就把我关进房里,我不知道他对外是怎么解释的,总之他不再让我出门。
关于孩子的事情,我们争吵了很多次,母亲自然也是同意父亲的看法,说我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根本说不清楚,再说我以后还要出嫁,如果这事传出去了,我不成怪物了,谁还敢娶我?
我们争执不下,谁都不肯让步,最后还是顾唯正提出一个折衷的办法,“秋翙既然想要这个孩子,那就让她生下来吧,到时候说是我的,我娶她。”
顾唯正真够义气,我没白叫他这么多年师兄。父亲也没更好的办法了,本来他们也觉得我会嫁给顾唯正,现在顾唯正都不介意了,他们还操的什么心呢?
孩子是暂时留下来了,但问题并没有解决,麻烦还有很多。顾唯正这个主意也经不住推敲,我都失踪一年了,又如何和他有的孩子?再过半年孩子生出来,肯定会引起别人的议论……幸好,那还要半年之后。
首先要解决的麻烦,是我失踪这一年到底去哪儿了?我能让父亲和顾唯正相信,但不可能让另外的人相信,就是那些同样在一年前见证了我在暗室里失踪的人,也不可能接受我去了南明这种说法。别人不信倒还好,就当我是疯话,就怕真有人会信了,那心怀鬼抬图谋不轨的人就会找上门来,我恐怕就要有危险了。所以父亲最后决定,对外的说法是我那天触碰了机关,去了别的地方,而且失去了记忆,一年后恢复了才找了回来。
当然这个说法也漏洞很多,首先我失踪后,警察局可是仔细查过的,根本没什么机关;其次,机关把我送到了哪里,为什么一年都没人看到过我?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没有人会真的这样计较,我的生死和他们又没有关系,他们当个热闹看完就完了。所以父亲的这些说辞,还把真事情瞒过去了。
但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自己,父亲还是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相信我没有疯,说的也不是假话,所以我们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能找出根源,那这恐怕就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现。想想历史我们可以随便穿梭,那下一步能不能试着去改变呢?接下来……想都不敢想了。
可是以我们的能力,想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能说是痴心妄想,却也有些异想天开。父亲这个搞了半辈子考古的人,始终连个切入点都找不到,最简单的一点,为什么别人进了六芒星阵就没事,那天他们所有人为了找我都进去过,但我进去后却能在时空里穿梭,不仅能去还能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