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深邃、浩大、悠远、神秘……
每当有生灵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这些念头便会像是铭刻于天穹之上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洗刷着他的认知。
无数的岁月以来,好奇的生灵们每每感觉已经洞彻了大地的秘密时,总会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想去探索存在于那里的未知。
他们想象着那里有和他们一样的或不一样的生物,想象着那里是否也在发生着一幕幕的悲欢离合,那里是否也在演绎着恢弘如史诗般的叙事,还是宁静如深山中日复一日从苔痕斑驳的卵石上流过的清泉……
无论怎样的想象,最起码岁月应该是安宁的。
否则,没有人还会有心情抬起头来,去猜想那遥远距离之外的星空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但,今夜的虞埝原有些不同。
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是绵延到天际的雄浑军阵。
他们军容严整,装备精良。
重骑兵们胯下的妖马眼中绽放着血红的光,它们全身覆盖符文重甲,满是鳞片覆盖的马腿忍不住地践踏着地面,响起一片轻微的踢踏之声,然后在身着覆面符文重甲的骑士安抚下慢慢安静下来。
披着各色披风的轻骑兵们内着连环锁甲,外套银狼皮甲,背上背着半人高的符文战弓,插在箭袋中的支支雪翎散发着莹莹的光。
身着符文重甲的重步兵们高大健硕,厚达半寸的重甲在他们身上居然也能穿出举重若轻的感觉。而他们手中的陌刀上铭刻着凹凸的纹路,那是“坚固、锋锐、轻盈、灼热、冰冻、吸血、流血……”等符文。
轻步兵们一身的连环锁甲,将长达一丈四尺的符文长枪顿在地上,腰间则是一把带鞘长刀,尺许的红绸在他们身旁轻轻飘荡。
重弩手则盘膝坐在地上,身旁是他们的符文重弩。为他们配备的辅助射手身背两大筒弩箭在他们身侧安静跪坐。
早已准备完毕的床弩上,一支支爆裂弩箭早已安装完毕,只待激发。
这些战士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而这些方阵又以莫名的规律组成一个以平原中心的空地为中心的莫大圆阵,而圆阵的上方则匍匐着一只斑斓猛虎的虚影。
此阵名为山君噬灵阵!
隶属于紫薇军的皇家修士们早已在布好的大阵节点上站定,他们将是大阵的法术防御和进攻力量。
而在山君噬灵阵上方,则是上千艘符文战舰,这些庞大而昂贵的战舰上,一列列使用符文箭的神射手已经就位,而船舷处探出的一门门符文巨炮早已填满了灵石,只待激发。
这支军队是大黎皇朝几乎所有的精锐。
大黎皇朝正是靠着他们扫荡长阳界,征服所有不臣,从而将整个长阳界纳于掌中。
疆域横跨百万里,辖境统御数百万万民,这是何等样强大的皇朝!
这是长阳界中首次有君王能做到如此程度,除了传说中的天庭,完成这大一统大业的顺业帝,已是这长阳界中开天辟地的第一人。
雄才伟略的顺业帝已经下令,次年改元“元初”,是为“新纪元之初”!
原本顺业帝是比较属意“元始”的,但钦天监那老监正以“元始”冲撞圣人为由向他进谏,请他改元。
顺业帝思虑良久,还是从了那老东西,改为“元初”。
而在“元初元年”,大帝将征发将士,前往征战外域,为大帝打下更大的疆土。
但是现在,元初大帝的大军却几乎全部集结于此,如临大敌般地面对着大阵中央的空地。
只因钦天监监正亲自向元初大帝禀报:“域外天魔即将进攻长阳界,其势浩大,定需全力以赴!”
元初大帝对这老东西极不耐烦,每次都和自己对着干,眼看即将开启外域之战时,这老东西又来搅他兴致。
不过,他还不能不理这老东西的谏言,因为这家伙是真有本事。
“应在何方?”元初大帝沉声问道。
“虞埝原!”
“速速探查!”
不一日,监察司回报:“虞埝原上空间震荡,范围颇广,恐形成前所未见之空间通道!”
闻听回报,元初大帝脸上阴晴不定,转身问向钦天监监正:“其势浩大?有多大?”
“臣……不敢说!”钦天监监正伏地叩首。
“说!!!”元初大帝怒道。
“恐有……灭界之虞!”
大帝心神一阵摇曳,涩声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大帝神思不属地转了几圈,猛然转身冲钦天监监正喝到:“我大黎朝幅员百万里,治下百姓数百万万人,带甲之士数以千万计,政通人和,资源富集,如何能有灭界之虞?”
“你这老东西在危言耸听是不是?你可知欺君之罪?!!!”元初大帝怒到了极点,眼眶中都充满了血丝。
“微臣不敢!”监正埋首沉声道。
元初大帝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监正,令他忍不住地汗出如浆。
猛然,元初大帝收回眼神,闭眼沉思半晌后,轻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九十日!”
元初大帝缓步走到御案后,提笔写下一道圣旨:“颁旨给太子,让他带金牛军和一半紫薇军进蒙山空间通道。若……事不可为,摧毁空间通道。复兴大黎朝!”
帘后一个身影飘了过来,恭敬地接过圣旨:“奴婢遵旨!”
“你带着你的人跟着太子,保护他!”元初大帝头也没抬地一边写着下一道圣旨,一边吩咐道。
那身影一震,轻声道:“陛下,奴婢老了,让卞喜去吧,奴婢就想跟着陛下!”
元初大帝运笔的手停了一瞬,然后继续。
直到这道圣旨写完,才轻声说了声:“好!”
然后,大帝洪亮的嗓音又在屋内响起:“把这道圣旨颁行天下,除城防军、金牛军和部分紫薇军外,所有战兵限期八十日内到达虞埝原!不得有误!”
“朕,将御驾亲征!!!”
…………
原野中央的空地上,震荡的空间通道越发激荡,如同一团接天连地的沸腾雾气,朦胧之间,根本什么都看不真切。
不过周围众军倒是非常平静。
都是百战之兵,虽然对这样的场景不太熟悉,但左右不过厮杀而已,这对他们来说可熟悉到家了。
不论从那团雾气中冲出来的是什么,他们都将用手中的刀将其斩成碎块。
也许我会死,但在这之前,先让你死!
这就是扫荡天下的大黎军的自信。
…………
空地中沸腾的雾气,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一个高达百丈,宽达数百丈,缓缓散发着白色荧光的洞窟正慢慢成形。
良久之后,这个洞口渐渐稳定下来。
身处洞窟前方的人,却只能看到那洞窟内像水波一样荡漾的墙壁和穹顶,但巨大的洞窟中干干净净,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在军官的弹压下,刚起了些躁动的众军又平静了下来。
既然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仅只如此,必然会有后续的动作。
所以,安心等待即可。
…………
良久之后,安静的洞窟中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一个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在巨大的洞窟中飞速向通道口奔来。
只见他们浑身漆黑到看不清面目,却呲着一口白牙。
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片用稻草扎制的草裙外,不着片缕,手中则是提着一支长矛。
那矛头有的是铁打的,有的则闪着铜绿色的光,更过分的是还有石头磨制的矛头。
巨大的通道中,这些大约为数两三千的怪人,他们一边飞快地冲向通道口,一边发出一阵锐利的像猴子一样的叫声。
如此的一幕让通道口的众军不由地面面相觑起来。
带队的军官高声呵斥一声后,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接着,后方就传来弩箭发射的利啸。
仅仅三轮弩箭,这些刚刚冲出通道口的怪人就没剩下多少能活动的了。
他们在发了一瞬呆之后,扭头就向通道口冲去,根本没去管那些被射倒后惨呼连连的同伴。
然而,还不等他们跑进通道口,通道中飞出的一片长箭就让他们全都安静地躺到了地上。
通道口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
一连串的变故,让大黎的军人们面面相觑。
对方这一波操作,他们倒不是看不明白。
但正因为明白,所以才疑惑:对方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士气吗?
还不等他们有其他的想法,通道中又有了动静: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又冲着通道口跑来。
他们手里拿着草叉、菜刀、锄头、镰刀、斧头,但就是没有一件正儿八经的武器;
他们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能看到走路很缓慢的老翁和拖着鼻涕的小孩;
他们皮肤白皙,头发有金黄色的,有栗色的,还有褐色的,甚至还有绿色和紫色的;
所有人看起来都很瘦弱,好像长期吃不饱饭一般。
这些人在通道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有跑得慢或者不慎摔倒的,就会被背后飞来的长箭射倒在地,所以没有人敢畏缩不前,全都拼命地向前跑着。
挡在他们前边的大黎军人们已经明白这些人的状况,这让他们胸中的怒气忍不住升腾起来。
不过,在军官的弹压下,他们依旧保持着防守的队形。
只是,望向通道后方的眼神早已冷冽如刀。
还不等这些人冲到军阵前,后方的弩阵又是几轮呼啸,阵地前再次安静了下来。
…………
接下来的几日内,同样的情况反复上演,只是每次冲出来的“人”都不太一样:
有浑身墨绿,两只巨大獠牙从下嘴唇向上突出,但肌肉虬结,身高直达丈二的壮汉;
有身材低矮,连三尺都不到,一身灰绿色皮肤,手握一把小刀,数量茫茫多但悍不畏死的矮子;
还有长着一颗蜥蜴脑袋,却有着人类身躯,浑身鳞甲,手持巨大连枷的怪物;
还有长着两个脑袋,用巨大的树干做武器,身高两丈,浑身纹满诡异花纹的巨人……
这几日里,各种长相千奇百怪的敌人毫不间断地向大黎军队发起冲锋。
刚开始还可以轻松应对的大黎军没过多长时间就感受到了压力,而不得不和对方近身肉搏。
每当通道口的尸体堆集得开始阻碍对方进攻时,通道中都会飞出一片火球将这些尸体烧得灰飞烟灭,然后冲锋继续。
敌人冰冷、残酷的行为在激起大黎军的愤怒的同时,也让他们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这是和他们以前面对过的完全不同的敌人。
他们完全不顾惜士兵的性命!
不过,大黎军也看出来了:可能这些冲出来的生物,也并非是对方的士兵,很有可能是对方的俘虏!
而经过这几天的交战,就算大黎军经过了数次的轮换,却依然产生了不小的伤亡。
到后来,就连紫薇军的修士和头顶的符文战舰也需要不时地开火,来为火线上的战士减小压力。
而这时,敌人“真正的”军队,似乎还没有出手。
此时帅帐中的气氛十分沉重,早已没有了刚开战时的轻松感。
“陛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此时,一名将军转身冲元初帝抱拳道:“敌人只是用一些垃圾俘虏在消耗我们的大军,我们必须动员更多的军队上前线,否则当敌人的正规军出现的时候,我军怕是已经没有太多的力量来抵御他们了!”
此言一出,帅帐中的众将纷纷附议。
此时的情况其实已经十分清楚,敌人的实力恐怕远非目前所表现出来的这些。
以目前大黎所集结的军队,可能真的无法抵御敌人的进攻。
而且,以敌人表现出来的残酷,每个人都清楚:就算是投降之后,都会被对方驱赶上战场,直到丢掉性命为止。
与其这样屈辱地死,还不如在能够反抗的时候奋力一搏,没准反而是一条生路。
“妈的,不过了!”在众将的一片劝谏声中,身为马上皇帝的元初帝也是心下发狠:“拟旨:着各郡县城卫军除留守一部外,其余全部向前线集结!着留守部队立即着手培训新军,凡年满十六至四十五岁,未有残疾者,均需参军入伍!凡年满十八至三十岁之健妇,未有残疾且未有身孕者,均需编练成队,为大军提供军需物资!此诚我大黎生死存亡之际,望诸君精诚团结,共克时艰!但有消极怠慢者、贻误战机者、趁机谋私者,一律压赴军前,打入敢死营,冲阵十次方得充入正军!另:各地之官员,务必维持地方稳定,按时供给大军物资,不得怠慢!”
虽然监正那老家伙的预言,他听进了大半,所以将几乎全部的精锐都带到了前线。
但从战场上的情况来看,老家伙的“灭界”之言恐怕并非危言耸听。
所以,此前自以为“充足”的准备,此时恐怕需要改一改,要“全力以赴”了。
…………
敌人的进攻,没有一刻停歇。
冲过空间通道的“炮灰”源源不断!
随着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城卫军陆续填充前线,精锐部队的伤亡有所下降,但城卫军的伤亡却直线上升。
城卫军的士气因为巨大的伤亡一天天低沉下去,就算进行轮替都是无济于事,甚至出现了阵前哗变的现象。
深明军事的元初帝明白,城卫军已是到了极限,若是再强逼其交战,很有可能导致防线的大面积崩溃。
不得已之下,只能调集主力部队将在前线的城卫军替换,以为他们留出喘息之机。
但这显然只是饮鸩止渴而已。
帅帐中的元初帝遥遥望着战场中心处那个接天连地的传送通道,忍不住喃喃道:“对面,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怎会,如此强大?”
…………
源源不断的进攻,一直持续了半年之久。
从两个月前开始,冲出空间通道的终于不再是那些乌合之众,而是成建制、装备精良的部队。
打从双方一接战,大黎军立即感到沉重的压力。
这些新上来的部队定是百战之师,攻守之间自有法度。
大黎的精锐部队原本保持着十比一的伤亡比,在这些新来的部队的攻击下,居然达到了将近一比一的地步。
虽然其中有大黎军乃久战之师的原因,可战场之上哪有如果,对方将实力赤裸裸地摆在了战场上,逼着己方去一一应对,若是不敌,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
在此期间,大黎军自然派出了己方的高手趁隙俘虏了敌方的人员过来。
因为双方的语言不通,只能派精通灵魂法术的高手来进行审讯。
但得到的结果,却让帅帐中的君臣集体沉默了:
空间通道的对面是一个无比庞大的世界,从俘虏口中根本就无法得到准确的数据,因为这些俘虏本身都不知道。
根据这些俘虏所描述,他们所知道的区域都已经比长阳界整个的面积都要大了数倍。
而他们所知道的区域却只是对面的世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个世界中,“光明教廷”一家独大,他们所知道的区域只是“光明教廷”的其中一个教区。
“光明教廷”信奉“光明之主”,为“光明之主”在大地上放牧教民,征伐异教徒,传播主的荣光。
他们将他们所在的世界称为“主位面”。
“主位面”中除了“光明教廷”之外,还有“火神教廷”、“黑暗教廷”、“毁灭教廷”、“生命教廷”、“大地教廷”……等各个伟大神明的教廷。
不过“光明教廷”是所有教廷中最为强大的,占据了最为广袤的土地,拥有着最为庞大的教民。
对于这一点,大黎君臣无法辨明真伪,他们不清楚这些疯狂信仰着“光明之主”的家伙们,是因为见识浅薄而极力为他们的“主”脸上贴金,还是确有其事。
除了这些强大的教廷之外,还有一些“神”的教廷就没有这么大的威势了。祂们的教区有大有小,而且极不稳定,经常因为相互之间的攻伐而发生变动,甚至有些实力不济的教区直接就被人给攻灭了。
据说这些被攻灭了教区的“神”会变得非常惨,失去信仰来源的祂们若是不能找到新的信仰来源,实力会慢慢跌落,进而无法维持自己的“神国”,最终“神国”从“星界”坠落,落入无底的“深渊”之中,而“神”也会慢慢异化成为“魔神”。
“魔神”与“神”已经完全不同,他们的性情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变得冷酷无情、嗜血残忍,对于“物质世界”的一切都极端仇视,时刻谋划着入侵“物质世界”,猎取这些“物质世界”中生灵的血肉与灵魂来取悦自己,提升自己的实力。
目前主位面中的种族以“人族”为首,还有一些大族如“精灵”、“矮人”、“兽人”、“巨人”、“地精”、“亡灵”等,至于那些小族就更多了,有“半人马”、“食人魔”、“半兽人”、“半精灵”、“侏儒”、“巨魔”、“蜥蜴人”、“豺狼人”等等。
不过,这些族群之内,也并不和平。
他们会因为属于不同的国度,或者信奉不同的神明等原因而彼此敌视,进而发生战争。
通过战争,他们可以打击敌对神灵的信徒,夺取对方的地盘、财产、人口,强迫对方的信徒改信自己的“神”。
若是有人坚持不改变信仰,将会被贬为奴隶,充入军中,做冲锋的先头部队,直到死绝为止。
如此做法既可以警示改信之人,又可以清理顽固的异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