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息凝神，缓步向前。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一间宏伟而古老的大殿破雾而出，宽不知几许，星罗密布的篝火将殿堂点亮。莫妮卡抬头，头顶并非穹顶，是浩瀚而且极近的星空。

一道星河横贯天幕，繁密，璀璨，华美。

人类的目力有所不及，看不到殿堂的墙壁，时序之力密布此地，四周好似无穷无尽。

“知道这是哪里么？”

韩索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妮卡转头，莫名觉得他高大。

他笑着，又道：“欢迎来到，拜将台。”

“……拜将台？”

莫妮卡问道。

韩索洛点头，他看着不远处五张王座：“这是时序王城的封王拜将台，只有一个用途——任命某个人，成为魔王之王麾下的四天王之一。”

上强度。

立刻上强度。

莫妮卡看着天王宝座，眼神迷离。

韩索洛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也不管她以后日子怎么过，反正现在这个时候，必须逮着蛤蟆攥出尿，狠狠的压榨！

如果莫妮卡表现出一点抗拒情绪，那么——

韩索洛将立刻提桶跑路。

开什么玩笑啊……

被一个三十三阶的神佬发现了异常，如果不能完全控制，那就是完全不能控制。

为了避免破灭命运，就算很难很难，也不能继续留在莱拉身边。

韩索洛向身前五张王座走去，说道：“你应该知道，每一位魔王的手下都有四大天王。那是魔王的心腹，最受信任的人。”

莫妮卡有些期许：“韩大人，这里有五张王座……中间那张，是魔王大人的？”

“四大天王有五个是常识。”

“是、是么？”

魔族的规矩，莫妮卡也不敢置喙，只是听着。

韩索洛继续说道：“千万年来，时序魔王从未招揽过手下，更遑论‘四大天王’这种顶级手下。但岗位空着也不是办法，我来阿伦戴尔，就是为了寻找合适人才。莫妮卡教授，你进入了我的视线。”

肾上腺素飙升，大脑活跃至极，反而一片空白。

莫妮卡看着韩索洛，神色激动。

韩索洛故作高深，又道：“将你带到这里，说明我对你满意。现在是对你的最后考验——在你看来，魔王之王是怎样的人？”

莫妮卡当即回答：“毫无疑问，时序魔王是一代圣主！他的夙愿，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是消除压迫、打碎阶级，杀死一切作威作福的资本蠹虫！”

“？？？”

不论莫妮卡回答什么，韩索洛都会赞同她。

只是根据她回答的不同，会选择性的对待。

如果莫妮卡说什么杀杀杀，男也杀女也杀，善也杀恶也杀，大杀特杀，那韩索洛是很难苟同的。

杀什么啊？

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天天打这个打那个的，多半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人生就没有别的乐趣了吗？

但她为什么会这么答？

韩索洛惊了！

莫妮卡注意到了他的错愕，她迟疑着，问道：“韩大人……不是这样的么？”

“啪！啪！啪！”

韩索洛用力鼓掌，面露钦佩之色。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区区一个人类，仅有百年之寿，竟有如此超前的见解！时代无法约束你的思想，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来——”

每一张王座上，都有一顶金冠，一只金杯。

金杯中盛满了透明的青色液体。

这是契约，也是刻印。

韩索洛指着其中一只金杯，说道：“饮下杯中之酒，可以凝结‘时序天王印’。这枚刻印将使你的生命层次得到升华，你不再是朝生暮死的虫子，轻易可活千年！但是，它也有不容忽视的副作用……”

“副作用？”

“成为四天王后，你的生命就不只是你说了算。时序魔王可以引爆刻印，直接将你杀死；也能干扰刻印，令你法力尽失，丧失抵抗能力。”

是么……

莫妮卡笑道：“韩大人，那不是副作用，那是荣誉的一部分。”

韩索洛笑而不语，只觉得这女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洗脑了。

莫妮卡走上前去。

五张王座都空着，也不知道能不能随意挑选。

她心思活络，既然韩大人不说话，那就是随便选。边边角角看都不看，当即选择最中间的位置，拿起座上金杯：“直接喝下去，就可以了？”

是的，直接喝。

但——

韩索洛认为，这里应该加个环节，给她来点暗示，让她知道大小王。

他拿过莫妮卡手中的酒杯，面目一肃，语气也冷漠起来：“跪下。”

“……是。”

莫妮卡整理仪容，膝盖折曲，跪倒在韩索洛面前。

她正要抬头，韩索洛已经伸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金色的酒杯凑到唇边，莫妮卡张嘴含住，从顺的吞咽倾倒酒杯中流下的液体。

这很勉强。

韩索洛不知深浅，只是一味的抬高酒杯，很是粗暴。

莫妮卡吞咽的十分勉强，又担心浪费酒水，仓惶饮用下呼吸紊乱，只是尽力蠕动喉口，但还是有酒液从唇角溢出。

半分钟，那么的漫长。

饱含时序之力的酒水进入体内，很快凝聚成“第三刻印”，悬在其他两枚刻印之上。

莫妮卡无心探查。

她看着韩索洛冷漠的眼神，感受着他粗鲁的举动，内心的感触不可言说，只是觉得理所应当。

刻印成型之后，她发现，她和韩索洛建立起玄妙的连接。

那不是某种“亲密”的关系。

而是更露骨，更残酷的联系，严格的区分上下级，单方面的施暴与支配，仿佛活在某片阴影之下。

对莫妮卡而言，这如饮甘泉。

为时序魔王效力，本就是她的愿望，她现在感觉很幸福。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在意识到王国高层掌控着至强的武力，却只是一群敲骨吸髓的蠹虫之后，莫妮卡一度绝望。

现在好了。

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魔王的力量是伟大的！

那些莫妮卡看不惯但根深蒂固的，无法接受但不可撼动的，将在魔王之王的伟力前瓦解！

她确信，她就要投入到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中去，在时序魔王的带领下，他们将打破旧秩序，掀翻全世界。

但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四天王刻印成型，她成为时序魔王的部从。

即便是活在阴影下，也只会是时序魔王的阴影，为什么她会对韩索洛产生“敬畏”之感？

“感觉怎样？”

韩索洛倒空酒杯，用大拇指擦拭莫妮卡的唇角。

莫妮卡呼吸略有沉重，酒红色的眼瞳颤抖着：“你……韩大人，你是……”

“嘘。”

韩索洛将食指竖在莫妮卡的唇上，笑道：“这是秘密。我不允许第三个人知道，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