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辰眼前一片模糊。
侥幸活下来的他,总在后来的日子里,重复地梦见某个千星绚烂的夜晚。
脑袋光溜溜的老头儿躺在地上,仰望星空,眼睫毛上沾着灰尘,而与眼睫毛相伴的眼眸,始终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彼时,一向视自己探囊取物的本领为耻辱的老贼头抬起头,贼眉轻舒,笑着说,要穷尽毕生之力,偷一个干净的世界。
此后,初辰仗剑跋涉八方。
像老贼头想要穷尽毕生之力偷一个干净的世界一样,他要用手中的长剑作帚,扫尽人间污秽、扫除世间不平事!
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也是一个由强大的灵武者所掌控的时代,没有灵力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弱者。
身为弱者,却做着不切实际的英雄梦,在这个欺压成为常态的世道里,拥有这样的梦,只会坠入无法逃离的深渊。
初辰没有灵力。
可他偏不信邪!
即便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要用手中的剑,对抗这个世界的所有野蛮与不公。
这年,他来到一座小镇。
见到一群可恨的灵武者肆意欺压普通老百姓,他毫不犹豫地站在普通人一方。
渐渐的,他在这座小镇得到了一个“贫民之鹰”的外号。
在不良灵武者眼中,没有灵力的普通老百姓便是如蝼蚁一样卑贱的“贫民”。
初辰选择站在身如蝼蚁的贫民一方,敢于反抗那些自视高贵的不良灵武者。
镇民们将他视为英雄,当成一只不受束缚、勇敢无畏地自由翱翔的飞鹰。
不良灵武者们对这只“飞鹰”感兴趣极了,他们总喜欢欺压无辜的贫民,引出这只好打抱不平的飞鹰。
然后当着所有贫民的面,把他们眼中的飞鹰击败,施加折磨!
以此享受那些贫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英雄遭受折磨,却没有任何能力予以帮助的痛苦及绝望。
初辰屡屡挑衅灵武者,却总能保住性命,不是因为他的本领高超,而是他被不良灵武者们当成了取乐的“小丑”。
在不良灵武者们看来,可以取悦他们的小丑,远比一具死尸好玩。
这些“高贵的野蛮者”,肆意戏弄贫民眼中的英雄,自信满满地觉得,这只妄想高高翱翔的飞鹰会被驯服,卸下翅膀,匍匐在地,成为与其他贫民无异的蝼蚁。
他们不知道的是:
仗剑少年郎成为贫民眼中备受敬爱的飞鹰,并不取决于每场战斗的输赢。
而是他那屡战屡败,却仍然要站起身来,用那把沾满鲜血的长剑,为遭受欺压的人鸣不平的心与勇气。
这只飞鹰的翅膀……
是他的心与勇气。
似乎是因为初辰太过桀骜难驯,有个叫做温如玉的不良灵武者失去了耐心。
这家伙施展灵能,把初辰打昏以后,还不断施以猛烈的攻击!
眼看初辰就要被温如玉活活打死了,贫民们红着眼眶,纷纷握紧了拳头。
他们不敢反抗温如玉,但也不想见到初辰死在他们眼前。
于是,这群不良灵武者眼中的卑贱蝼蚁牵起手来,围住了初辰。
“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蝼蚁,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温如玉大怒不已。
贫民们眼里满是害怕。
他们畏惧温如玉。
他们害怕死亡。
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
这是挥洒热血的执剑少年郎教会他们的道理——比起死亡,以匍匐于地的蝼蚁之姿任人欺压的苟延残喘更令人无法接受。
温如玉挥刀乱砍,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已的人们逐一露出笑容。
如果可以陪着这只飞鹰去死,或许就可以跟着他飞向没有战火和欺压的远方啦。
最终,其他不良灵武者出现,拦下杀意滚滚的温如玉。
这只飞鹰还有利用价值,要是把他弄死了,往后的日子可就无聊了呀。
隔天,初辰从昏睡之中醒来,得知贫民们牵起手来保护他,激怒了不良灵武者,死的死,伤的伤,觉得愧疚不已。
“孩子,这不怪你,就算你不在小镇里,那群不良灵武者也会随时取走我们的性命,对他们来说,我们只是卑贱的虫子,活着或者死去,仅凭他们的心情。”
苟活下来的贫民们来到初辰身边照顾他,始终没有半分责怪。
几天后,初辰准备离开小镇。
来送他的人泪光闪烁,嘱咐道:“如果可以,永远要像一只在天空中翱翔的飞鹰,勇敢地唱着绝不屈服的歌。”
初辰点头。
当天晚上,他重回小镇,趁着夜黑风高,偷袭酒会以后沉沉入眠的灵武者,卸下六名不良灵武者的脑袋,然后逃离。
第二天,人们发现为祸全镇的不良灵武者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天早上的天空格外干净。
有个老翁坐在入镇口处,衰老的眼睛,深深注目着天空的远方。
他对大家说,不良灵武者们携刀带剑,去追杀一个手执黑色大钝剑的少年郎了。
初辰一路逃亡。
虽然很累,可是他从不后悔,依旧选择挥洒热血,反抗野蛮的欺压者。
仗剑八千里。
虽千般磨难,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