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他的一个肾脏也已经彻底泥化报废了。
当坐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时候,周余突然有点理解这些看起来威风八面的诡灵收容者们,平日里一些变态的举止了。
赵云晃将周余心有余悸的模样清晰的看在眼里,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这些年轻人自己慢慢思量。
“以孙兴亮的能力,连深入核心侵袭区都不能吗?这次诡灵的层次竟然如此之高...”
“去请王老吧。”
赵云晃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山海市自己能解决的了。
“好。”
周余点了点头后,口吻中带着几分犹豫的问道:
“王老体内收容的诡灵...离彻底侵蚀命格,只差最后一步了。”
赵云晃深深的看了周余一眼。
“所以这次事件之后,王老就要估计就要回京都述职了。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了。”
说罢,他不再多解释什么,转过头去,继续观察着披附在整片群山之上的血祸诡域。
烟草徐徐燃烧,缕缕青烟从烟斗中向中凰山的山巅飘扬而去。
山顶的洞穴之内。
叶千寻怔怔的盯着几米外的血衣,看着它有条不紊的缓慢向山巅蔓延。
良久之后,劫后余生的欣喜彻底消失不见。
当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噩梦跳进另一个噩梦之后,叶千寻什么都没说,只是自嘲一样的苦笑了一声。
他兴致阑珊的放下垂蔓,而后颓然的跪在山洞中的一面石壁之前。
那面石壁有一处自然形成的凹陷,就像是座神龛一样。
神龛之中,一尊通体由碧玉铸成,大小约有尺高的女娲补天像安然坐落其中。
跪在娘娘神像前安静等待死亡的叶千寻默默的看着娲皇神像,突然间,他想起了当年自己问过师傅的一个问题。
“师傅,世界上有鬼吗?”
他至今仍记得师傅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那迟疑的神色。
“傻孩子,这世间,是没有鬼的,但是...”
“师傅,但是什么?”
“据宫里的传古之籍记载,过去的某短时间里,这世间,似乎存在过一种很特殊的...脏东西。”
“按理来说,这些特殊存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灵,它们更像是一种与生灵伴生的诡异现象。”
“祖师们称这些东西为诡灵。”
“哦....那师傅,世界上有神吗?”
“咣!”
一声清脆的爆栗声响起
敲完这傻小子的头之后,叶云星赶忙向着四方拜了拜,边拜嘴里边念咕着
“孩子还小,娘娘莫怪....孩子还小,娘娘莫怪...”
一想到师傅当初紧张的模样,跪在神像前的叶千寻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
临死之前,他有些想师傅了。
这些年来的生活历历在目,像走马灯一样划过脑海。
他从小便是一个孤儿。
是师傅把他从山里捡了回来,给他起了名字,还把他抚养长大。
等到叶千寻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娲皇宫被开发成了景区,此后师傅俗事缠身,就没有太多时间教育他了,只能就送他山下去上学。
但无论多么忙碌,师傅每天晚上都会抽出时间来,教他修行。
虽说叶千寻修了二十多年,依旧什么都没修出来,但是师傅修了一辈子,不也是什么都没修出来吗?
叶千寻其实一直严重怀疑那些道术与法术的真实性,但是既然师傅让他做,他也无所谓真假了。
这么多年过来,叶千寻已经22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大学毕业了。
到时候,他就可以回宫接手娲皇宫的种种俗务,准备接师傅的班了。
可一个月前,在学校的他突然收到宫里传来的噩耗
——师傅仙逝了。
叶千寻收到消息之后,匆匆赶回山海市,在悲痛之中为师傅操办了后事,而后又在宫中守了一个月的孝。
两天前,也就是守孝期满,他处理完俗事,准备回学校的时候,诡变发生了!
朗朗晴空,诡异昏暗的红光从外围的山峰中蓦然出现,而后迅速向三皇山诸脉蔓延,几乎只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吞噬了大半片三皇山脉。
无尽的血光之中,叶千寻在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件遮蔽天日的染血长袍,徐徐披覆在中凰山的群山之上。
血光散去,所有被笼罩过的山石、土地、林木、建筑、石刻等等,全部被浸染上一层血色。
山下的数千游客与宫中义工们从血光之中再度出现时,浑身的皮肤已经悉数被不知名的诡变所剥落,失去皮肤的血肉毫无遮蔽的裸露在外,仿佛一件件天生的“血衣”一样,披附在所有尸体之上。
血尸们踮着脚尖游荡在山林之中,将那些尚未完全披附血衣之处,用自己鲜血寸寸侵染。
鲜血染红大地,遮蔽天日的红光虽然消散,但血色却依旧在不断蔓延。
只有叶千寻一个人因为在山顶处的掌教墓前与师傅拜别,而逃过第一次诡变。
随后,他逃入了这个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山洞。
这座山洞完全不在娲皇宫建筑的造册之中,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而且,他在洞内神龛中发现的神像也极为不凡。
在二十年无人洒扫的情况下,这座娲皇神像竟然纤尘不染、苍翠盎然。
叶千寻一度猜测,山下的那座娲皇宫可能只是后人重建,用来给世人朝拜所用,而这个籍籍无名的山洞,或许才是真正的娲皇宫旧址。
本来他还准备等自己继承娲皇宫之后,找个机会好好考证一下这个山洞的存在,但是现在,他估计自己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叶千寻默默跪在娲皇娘娘的神像之前,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知道,这次,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