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的家里真的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外面破烂,里面也破烂,不过房间里还收得比较干净,这是不是有章颖的功劳,也就说不清楚了。东升才明白过来一天,也想不起章颖是否经常到他的“家”里来。不过,厢房里的那张床上,虽然都是破布烂絮,但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收拾得也很整洁,这肯定是章颖的功劳。
试想,他一个连自己身上都弄得脏兮兮的傻子,怎么能收拾好自己的屋子呢?
最让东升惊喜的是,他睡觉的厢房,和章颖的卧室以及那个刚才洗澡的储藏室,居然是相临的,这除了两边没有上泥的竹笆墙外,相隔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东升很快地躺在床上,还能一边听见章颖弄得水响,一边还能聊天。
“姐姐,我听见你洗澡的声音,身上怎么发烫呢?”这是傻子的话,东升觉得从自己嘴里冒出来,脸都烧得难受。
“傻蛋,你个傻子,别乱想。”章颖教训道。
“姐姐,你洗完了没,一会过来看看我,好吗?”这是东升说的话,他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话,都好像是在诱惑人家。
“傻蛋乖,早点睡哈。”章颖就差拍着他,哄他入睡了。
“姐姐,我睡不着。”
…………
然而,到了半夜的时候,章颖还是来看他了。东升听见章颖过来了,她没有提灯,摸着进了他的房间。东升刚要坐起来,就被按住了。
“我知道你不傻了,你都这样了我还能看不出?”
一个声音柔柔地在他耳畔响起,东升觉得那是他几生几世听见的最好听的声音,也是他听见的最好听的话。
当然,这一晚,也是他经历的最美好的一晚。
第二天,傻蛋就兴冲冲地跑到村长家里,申请他要和章颖结婚,村长想了半天,才想起章颖就是章寡妇。
村长叼着旱烟杆,对傻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傻蛋,你这个十足的傻子,你想媳妇想疯了是不?你一个傻子,结什么婚呀?是村子里哪个坏蛋教你的,是不是?你要再敢这样胡搅蛮缠,看我不拿擀面杖给你那榆木脑袋敲敲,让你清醒清醒?”
东升虽然已经明明不是傻子了,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傻蛋,他站起身来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一个明白人跟傻子说话,永远说不明白的。在东升眼里,他现在是明白人,村长才是傻子。
第三天,东升和章颖一起去见村长,意思很直接,还是申请他俩要结婚的事。
这次村长不骂傻蛋了,他开始骂章颖:“章寡妇,你想男人想疯了,你嫁给哪个男人不好,他一个傻子呀,你要嫁给他?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你小小年纪,都害死了仨丈夫了,莫非你现在连一个傻蛋都不放过,还想再害死一个……?”
村长的话句句戳心,弄得一直笑着的章颖脸上也挂不住,很快就脸挂清泪。傻蛋大怒,对村长怒目而视,要不是章颖拦着,他差点就要动手。
村长看了看傻蛋,并不畏缩,反而撂下一句狠话:“你们要结婚可以,看见我院子里那块大青石吗,它同意了你们就结。你们问它去吧。”
傻蛋看看村长院子的一角,有个大石头,这石头估计有一二百斤重的样子,整个像个大鸡蛋,浑身坑坑洼洼的,静静地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村长家弄这个石头在哪有什么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傻蛋不再说话,他走过去,嗨的一声,抱起大石头,再一使劲,扛上肩头,对章颖努努嘴:“谢村长了——我们走!”
“这傻蛋,倒有一把蛮力气。”
看着傻蛋扛走了自己家的石头,村长嘴里的旱烟杆惊得掉在了地上,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傻子还是傻子,他扛这么个石头,又有什么用呢?”
后面的事情还真的在村子里惹出了一场小小的风波,通过这件事,大家更加迷惑了,不知道傻蛋是真傻还是假傻,更不知道,这个章寡妇,是不是跟着傻蛋,也变傻了。
在村长家被骂出来的一周后,傻蛋和章颖在一棵大树下摆下一张桌子。几条长凳子,桌子上有酒有菜,桌子上位的地方,正正经经地摆着那方从村长家搬来的大石头。傻蛋宣称,他们就这一天结婚,以村长指派的青石为证,还像《天仙配》的戏里唱的那样,以大树为媒,邀请村里的人赴宴。婚庆正时,还有模有样地放了一挂鞭炮。
村里的大人谁都没有去。他们觉得,傻蛋和章寡妇,是傻傻地上演了一场儿戏。
村里的孩子却去了一大群,一部分是去看热闹的,一部分是去讨吃喝的。
孩子们可不管那么多,该唱的唱,该闹的闹,气氛还真不错。
傻蛋和章颖也不管这么多,该拜天地就拜,该拜高堂改成了拜大树和石头,夫妻互拜两人也毫不马虎,最后夫妻入席,在一帮子孩子的追捧下,吃得好好的,喝得也好好的。
那棵做媒的大树,当然是被当成傻蛋兄弟的大树。
傻蛋结婚,还有一位贵宾,就是树上那只小小的笑笑的鸟儿,它当天不仅用鸟语给傻蛋夫妇唱了一首歌,还吃了酒宴上的饭菜,喝了一杯喜酒。
至于那块大青石,村长也不好要回去了,它从此就安居在大树下,作为“傻蛋娶寡妇”的佳话之见证。
路人走累了,在这里歇歇脚,刚好有这大青石,也可以把它当桌子,也可以把它当凳子,总之,大有用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