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青衫小僮仍还在院中洗茶杯，得她两包点心也没回赠个笑脸儿，别别扭扭哼上一声，手巾拭尽了满胳膊的水珠，拆了包便开始取食：“唐大姐今日不在——你要养的雀子，我已经着人去寻了，只是那野禽太过少见，单用寻常诱饵，未必肯进笼子。”

这意思是说，她要放给兴城客商的消息，茶坊这边已经派人给放出去了，不过他们也是头一遭和大宣以外的人打交道，不保证这消息能不能引他们上钩。

徐海榴并不着急，也摸了块酥饼：“要么吃谷，要么吃虫，要么吃肉。禽鸟嘛，再野性的，也绕不开这三样。”

钱财，消息，人命。

无论是哪种人，无论他进神京城图谋的是什么，闹到最后，也还是落在这三点上。

那小僮瞥了她一眼，倒也没否认她这论调，转而提起另一档子事来：“近几日，有人点了九星灯，指名要请‘榫行老’看一张地步图。你忙着与那位大官人厮混，可还有空接一接茶坊这边的‘营生’？”

徐海榴咽下口中吃食，翻了个白眼：“这节骨眼上接‘营生’，我是嫌自个儿日子过得安生，还是嫌命长？那位，鼻子比狗都灵的主儿，稍稍见些端倪，只怕能给我老底儿都揭个精光。再说，我这钱差不多要攒够了，车辂院这事儿一过，再小接个几回，咱也就金盆洗手了。”

“真的假的，”听她说要金盆洗手，童不老点心也不吃了，只把那酥饼捏在手里，偏过脑袋，左右端详她一番，“以后都不接啦？”

“再接，那也是后话了。”说起这茬，徐海榴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我总觉得，今年神京城这天头不对劲，上头、人间，甭论哪边的天老爷都憋足了劲儿，不如先躲上几年风头……茶坊这边，最好也照比先前收敛着些，等形势平稳下来另作计议，钱嘛，这辈子赚不完的。”

童不老点点头，他知晓徐海榴速来机警，如今又暂且做着大理丞的爪牙，能听到的风声只多不少：“那我替你回了去，便说你家中有事，实在抽不出身，请那位主顾另寻高明。”

“多谢多谢，”她手里还捏着点心，半是感谢、半是玩笑，笑眯眯冲那小僮打了个稽首，“说起来，我且有另一样事，还需请童行老劳动则个。”

童不老刚得了徐海榴的消息，较平时要好说话的多：“什么事，说来与我听听？”

徐海榴压一压斗笠的帽檐，凑近过去，放低了声音说道：“那边儿有个名唤汪北的老匹夫，他小儿子汪老四十分放浪，意欲向我提亲，我虽是回绝了，又怕他家再生事端。听闻那汪老四近来宿在桃花洞，还请童行老帮我知会一声，后天巳时初刻，不拘哪位姐姐，只要将他赚到马行街，拖他逗留个几刻，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嚯，我还当是什么难事儿。”

童不老当然不情愿那汪家图谋成功。

如今徐海榴也算是阖洞仙茶坊的一棵摇钱树，虽说被这身皂袍限制着，好歹行动自由，一旦嫁作人妇，再想重出江湖也就难了：“榫行老放心，这件事，我必定办的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