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案对面,徐海榴满口银牙咬了半晌,果然把收拾到一半的笔墨纸笺再度排开:“大官人,请?”
如今敲定了路子、说定了章程,两人倒也不急了。
省嵬城不是一日便能筑成的,买卖之事,也不是一日便能谈妥的,总要让那些兴城人上赶着找上门来,才好开价。
至于符裕许下的保证,徐海榴不说全盘信任,至少也能相信个七八分。
抛开他确实是位君子不谈,胆敢兵行这等险着,符详断背后大抵是另有某尊靠山。至于何等靠山,什么来路,是否为大理寺的官长,这便不是她一个小小吏员能够考虑的了。
她只知道,神京城的千百位阁下、足下们,官秩越末流,俸禄越低微,便越愿意找他们这些吏员的麻烦;真到了那等百年门庭、相公世家,对吏员反而要宽仁大度得多,根本不稀罕去碾地上的蚂蚁玩儿。
但即便如此,这事儿也不是半点风险都没有的。
约定好三日后于车辂院会面,徐海榴辞别了符裕,先没回家,而是转了个弯,前去寻她相熟的官媒氏。
如今保康门这一带的官媒氏乃一对孪生姐妹,人称七娘子、八娘子是也。盖因这姐妹二人皆在正月夜里头落生,前后只隔了半个时辰,却一位生日初七,一位生日初八,故省了姓氏,以此做个诨名。
徐海榴与姐妹二人是一条街上长大的,哪怕她后来去做了吏员,至今仍十分亲近,时常互通消息,也算是总角之交。
而老汪婆子,也正是通过这二位官媒氏,向她家提出那结亲的意向。
徐海榴刚拐进她们家所在的巷子,迎面差点撞上个人,她一把将人扶住,定睛看去,居然恰恰便是七娘子。
七娘子一向稳重,今日怎么走得这般匆忙?
“海榴姐!”七娘子反手抓住她袍袖,“你来的正巧,我且要去你家寻你来着!”
寻我?
所因何事?
徐海榴不明所以,一路踉踉跄跄地被七娘子拽回她家里。这会儿八娘子也在家,见二人拉扯着进来,也顾不上问姐姐怎么回来得那么快了,赶忙把门关拢,哐当一下便把徐海榴抱个满怀。
“这,”她努力挣扎两下,没挣得出来,“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海榴姐,你听说,先听我说!”八娘子生怕她飞了似的箍住她,急急忙忙道,“千万千万别答应汪家那门亲事!我今儿个去天庆观寻妙应玩耍,她说年前有人拿一生日到观里卜卦,又把那生日讲来与我参详。我听得耳熟,细细询问了一番,发觉那人竟是汪家老妇,方知晓她两口子想出个歪主意,要借人运势来助家中蠹虫读书考试,这才紧巴着要向你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