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兴崽来了,照例是在社学里读书,晚上跟着他父亲伯崽睡。
倩倩虽然让他进来问安并与女儿们见面,却严禁女儿们与他单独相处,自己看得严得很。何济源也猜到她的担忧,相应地谨慎了一些。
万历十年七月,倩倩如期生下叫良安的第三子。待孩子二个月时,她出了月子,已是十月左右,园子里菊花都败了。橘柚呈金黄色挂在树枝上。
她抱着孩子坐在檐下看厨役娘子沥酱油,这是头道酱油,听说在江南那边叫秋油。要不是说的人解释清楚,她还以为是猪油呢。
何济源在外赴宴时曾吃过一道蒸鳗鲡,回来说给家人听,孩子们念念不忘。
倩倩想不通那鳗鲡有什么好吃的。黏黏滑滑,像蛇一样,虽然黄鳝跟它有点像,至少黄鳝没那么大啊,而且也没听说黄鳝会吃腐肉的,鳗鲡可是真正的食腐鱼。
她可是听了好多渔民讲水漂的肚子里会钻了鳗鲡进去,让她恶心得,是以家里很少吃那种东西。
但孩子们嘴馋,缠着翠屏和她说了好多遍要吃那种鱼,还要一样的做法。没办法下就让人买了两大条回来。
买回来一看,这东西可大,一条竟然有五斤重,四五尺长,跟蛇似的圈在篓子里。
按何济源打听出来的做法,先要将鱼身上的黏液洗净,不然会腥,再剖腹去头斩成段,加调料和烧酒腌几刻钟,上锅隔水蒸透,这个蒸透法指鱼骨鱼刺突出肉来。
再用镊子将鱼脊骨和细刺仔细地挑出,同时用猪油将葱段爆香后放凉,涂在鱼段上厚厚的一层,再隔水蒸透,让油完全融入鱼肉当中。这道费时近一个半时辰的蒸鳗鲡才算完成。
虽说是倩倩在灶房指导厨娘做成的,她自己却没有尝。
据将一大条鳗鲡吃光的孩子们讲,那鱼吃着像鸡肉,想是无刺又肉厚的原因。
第二条她倒是尝了一块,发现只要不去想鳗鲡喜欢钻窍这一让人反胃的特性,这东西还是能入口的,肉味紧实,确实有点像鸡肉。如果把鱼皮剥了就更像了。
只是价格有点高,鳗鲡因为刺少的原因比普通的草鲢鱼要贵些,不过话又回来,调料不够的话这味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浙东的咸鱼,那边叫鲞的,特别是黄鱼鲞、带鱼鲞、鳓鱼鲞,用清水泡上一个晚上,期间换水,浸淡后斩块用猪油加调料烹,加点干菜便是很好的下饭菜,比那些腥味重的吃油的小鱼小虾更受普通人家的欢迎。
这时候也可以吃蟹,不过赣江的蟹比不了江南的太湖蟹,个小肉少,与家乡的蟹差不多,也少那黄呀膏呀的,尝新一次可以,再多就没空剥壳了。
不过为冬天用蟹油煮青菜好吃,还是买了一大篓回来,几个人剥了整整一天才将蒸好的这一篓蟹剥完,用猪油煎了,存在罐子里。
秋酒开始压榨,冬酒也开始酿造,总之在收获和备冬的时节里,大家都不会闲着。
和了黄土和水的煤摊成饼晒在地上,或贴在墙上,以致后衙内外都晒着这些黑东西。
说实在的,万安并不产煤,煤是从下游的袁州、瑞州诸府运来的,价格比上高要高一点,但经烧,与柴价比较后还是划算许多,一担不到四分银子,一个冬天买五千斤也才二两银子,而黄土是直接到北门外的山上挖的,根本不用钱。
据何济源说,北京的煤价是一钱一担,当年一个冬天光煤钱就花了七八两银子,京城居,大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