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临?”
“四师叔?”
这便是纯粹的巧遇了。秦临是真没想到,在山上寻了几次也不可见的明月,竟会在这里碰上。
他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行礼如常:“好巧啊,四师叔,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明月仍是那一身打扮,青色外袍随风而动,不类凡俗,可洞穿人肺腑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扫,又收敛下去:“确实是巧,是在练御剑之术吗?”
秦临挠了挠头,笑道:“正是,还要多谢师叔赠剑……”
明月往他脚下看了一眼,眼中有些讶意,但更多的还是满意之色:“竟是回龙槽……想法不错!”
秦秦自然笑嘻嘻地谢了,而后随口一问:“师叔几日来不在山上,原来是到这儿来了,难道是来看白雪仙师的?”
明月闻言一怔,又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眼中神色颇为古怪,看得秦临后背发凉,忍不住咳了一声:“师叔……”
明月闻言露出一丝笑容:“我记得你能拜入宗门,有白雪师叔引介之功吧?”
秦临忙正色道:“正是,弟子从不敢忘。此次到峰上来,也是想向仙师道谢……”
话说道一半,他忽然看到明月秀气的眉峰微蹙,只这么一个表情变化,便让她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变得分外犀利起来:“给你个建议,听不听?”
秦临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月这般神色,心中不由一惊,哪能说不好,唯唯诺诺之时,只听明月说道:“其实,你的样子和……”
“明月,背后说长道短,可不是你的风格!”
这声音来得突兀,平平淡淡之中,却自有一股令人不容违抗的从容恬淡。一听这声音,秦临便反射性地叫了起来——“白雪仙师!”
回头一看,那凭虚而立的佳人,不是白雪又是何人?
今天的白雪,穿着与明月倒有几分相似,也是一身略显宽大的青色外袍随风飘荡,三千青丝却简单地束在一起,柔顺地贴在后背上,并不动弹。
看她立在虚空中,便像是一个沉寂的幽灵,诡谲而又惊艳。
明月并不因为白雪的一句话而有什么尴尬,她微一欠身,轻笑道:“抱歉了,白雪师叔。”
白雪并不在意她是什么态度,而是将目光投注到秦临身上。
她的眼神和明月又有不同,明月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所过之处,无论什么阻碍都能切开似的。而白雪则没有这般犀利,不过当她淡淡一眼瞥来,却能让人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在那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秦临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原本在心中想好的一套说辞,此刻都不见影踪,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边,明月似乎叹了一声。
白雪唇角显出了一丝笑意,这笑容秦临非常的熟悉,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会想起这笑容,似怜惜,又似嘲讽。但,她在怜惜什么?又在嘲讽什么?秦临得不到答案,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对这笑容的沉迷。
还是白雪的话音把他从失态中拖了出来:“不过半年的功夫,你的修为长进了不少。难得还脚踏实地,果然是修习太玄经的上佳人选!”
“仙师过誉了!”秦临连忙行礼,倒:“还要多谢仙师指点!”
白雪对这种话自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她又瞥了秦临一眼,便转而对明月道:“你将青玉剑送给他了?”
明月浅浅一笑:“三代弟子中,只他一人修习太玄经,不送他送谁?”
“倒是大方得很。”白雪淡淡地应了一声,又转向秦临道:“你头顶是火羽针吧?姜明能将它送给你,显然也是颇为看重,如此,倒是我小气了……”
不等秦临说一声“惶恐”,她手上已拿出块玉来,向着秦临弹了过去。
秦临赶忙一把接下,便听到白雪道:“这玉放在心口,辟邪驱魔倒有奇效,也能有一点防身的作用,便送给你吧!”
秦临看向手中这玉,只见其通体晶莹剔透,温润无暇,上面以简洁的刀法,镂刻出一个辟邪神兽,头角峥嵘,栩栩如生,细细看去,这些纹路又似是十分深奥,显然不是凡物。
更要命的是,上面芳香阵阵,握在手心,竟还有余温。
秦临只觉得全身都颤栗了起来,心想:“难道是白雪仙师贴身佩戴的吗?”
一边明月微微一怔:“是玄冰玉啊!白雪师叔今日可真是大方了!”
她旋即又对秦临道:“这玄冰玉是天下最有名的护体宝物之一,佩戴在身上有百邪不侵之效,可辟一切邪祟毒物,且修炼时对清心宁神有奇效。有了它,以后想走火入魔也不太容易了!”
看这个架势,秦临是还不回去了,更何况,他恨不能将这块玉生吞下肚,又怎肯还回去?
知道眼前两位佳人都是不可欺的,他也就不再矫情,而是郑重地一拜礼,收了下来。
玄冰玉上本就串着一条丝带,秦临把它挂在脖子上,紧贴心口。
然而这一贴,便贴出了异处来。
心窍里,那纠缠成一团的血魔、鬼火齐齐一震,不知怎地,就萎缩了好大一块儿,而这玄冰玉中,似也分出一股清气,绕着心窍流动,仿佛是一颗冰凉的水滴在里面滚动,好不舒服。
秦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全身的毛孔尽数张开,丝丝凉意从其中吞进吐出,倒似是上百只小手一块做按摩似的,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幸好,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两位仙师面前出丑。
恢复了正常状态的玄冰玉只留一丝凉意停在心窍处,绕行不悖,血魔、鬼火也恢复了正常状况,但似乎又有些变化……
现在没有时间仔细查看,秦临只是略一内视,便退了出来,知道这宝贝的厉害,自然是不胜欣喜,忙再向白雪行礼道谢。
白雪受了他这一礼,只道一声:“罢了。”
在秦临的感觉中,她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因为送了一件宝物而有任何变化。
真是古怪!
这时白雪又对明月道:“你不是要下峰吗?怎么,还要留下?”
这话可不算客气,但明月却一点也不生气,她拂开被风吹到眼前的青丝,眼眸中光芒却越发地犀利,在秦临和白雪身上转了一圈儿,又笑了起来:“是啊,那我就先下峰了,再见!”说完,倏忽间不见了踪影。
“似乎我的样貌,给她们很大困扰的样子……”
秦临不是傻瓜,相反,他的心机不在任何人之下,从七年前玄虚那一声“倒似一位故人”,一直到明月两次的欲言又止,这其中问题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刚刚明月大概就是想说出那人究竟是谁吧,只是被白雪给制止了,也就是说,那人与白雪的关系似乎更近一些。
那他会是谁呢?
他这边在想着,白雪却对他说道:“你过来!”
秦临便如一个牵线人偶般呆呆上前,总算他还知机,与白雪保持了一个距离。只是下面的变化,却让他当场傻了。
白雪竟伸出手来,抚上了他的脸,秦临打了一个寒颤,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只觉得脸上那一只手,手如柔荑,清凉如玉,略一接触,便有一股酥麻之感自脸上直透心底,最终扩散全身。
恍恍惚惚之中,他听到白雪道:“……如此,你面目有了变化,再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
面目变化?
秦临心中一跳,还未出声相询,便见白雪化出一面水镜,让他自照观看。
入目一见,秦临便小吃一惊。镜中之人,虽然五官、轮廓都无变化,却总觉得与以前似是而非,长相只与他之前有五六分相似,多看两眼,便有些认不得了。
而他此时也恍然明白,白雪抚他脸的用意,原来是看他肖似某人,便将他的脸用某种法门变化一下,避免日后的麻烦。
耳中传来白雪的吩咐:“这种真息化形,等你修到化婴之境时,便会自然解开……那时,你也不会再受这种困扰了吧。”说着,她向前走了几步,身形忽如一个气泡,啵的一声便消失不见。
秦临手掌不自觉地抚上了被白雪摸过的地方,感觉着袅袅余香,一时间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