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临呆立当场，手足无措。

后方水声不止，佳人并未停下手中动作，仍旧撩水净身，旁若无人。

他听的有些傻了，虽然他对女人的认识不算全面，但如身后那位这般，在男人身旁悠闲沐浴的，应是当世罕有吧？

秦临毕竟不傻，此时他已然明白，身后的这位绝对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在这种人物眼前，最聪明的做法，莫过于做一个乖孩子了。

他虽然已经背过了身，却仍紧闭双眼，生怕无意间又冒犯了这位佳人，若如此，怕是真要小命不保了。

确认一切都已妥当，他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却没有即刻回答，他只听到哗哗的泼水声，每一声，都是对他意志的摧残。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佳人开口了：“话是真的，却又为何故作紧张？事不因人而异，无论聪明人还是蠢材，要承担的后果，都是一样的。”

秦临顿时哑口无言。

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略顿了顿，女子又道：“看你修为不济，又御不得剑，是如何上来这里的？”

秦临脱口答道：“爬上来的！”

“哦？”女子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虽只是一丝淡淡地惊讶，却也让秦临颇感自豪，只听她问道：“你是太乙宗的弟子？”

这已算是盘问身份了。秦临庆幸他此时内息流转的形式，是正宗的太乙宗嫡传，否则，鬼刹宗的法决一现，对方恐怕会一掌劈了他！

“惭愧，只是太乙宗一个不入流的低辈弟子……”

秦临用这句话做缓冲，而后便从自己身世说起，一直说到自己登峰七年的经历。

当然，血魔老祖的死亡威胁，以及近日得到的阿鼻书等，自是略去不提。只是说自己一心向道，因故被淘汰之后，便去爬玉虚峰以证其心云云。

这段话本已在他心中温养甚久，准备作为日后说辞，虽从未对人道过，但腹中已是熟极。

初开口时，虽有些词语上的生涩，但到后来，已是流利至极，许多词语不需再想便脱口而出，却是再真诚不过。

他这一开口，说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这当中，女子也问了一些细节，却也都在秦临的预料之内，回答的也颇为顺畅。

如此，待他说完时，那女人竟出乎他意料地道了一句：“如今竟也有这般人物！”

语气虽还是平平淡淡，像是在述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但其中的意思却让秦临欢喜。

女子也不在意他如何反应，接着道：“你孤身登峰七年，行程三十余万里，能忍受这般苦楚，可算是人中之杰。我这样待你，倒是有些不敬，你且上岸，待我穿戴整齐再与你相见。”

秦临自是依言而行，上了岸去，恭立当场。

也只是比他晚数息时间，女子从雾中缓缓走来，轻云伴生，微步凌波，长裙摇曳，虽看不清面目，但那体态，却已让秦临看呆了，只觉此生从未见过如此人物。

隐隐间，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钟声，缓缓地穿过水雾。细碎的振颤之声，和着这缓步而来的身影，牢牢攫住了秦临的心神。

而当眼前雾气尽散，秦临更是连呼吸都止住了。此为，何等佳人？

秦临只觉得眼前娇颜，洁净不沾一尘，宛若一朵临水自照的水仙，清丽中别有孤傲，闲适中却见轻愁。

两人四目相交，女子眼中闪过几道炫目的波光，秦临一呆，脑中已是一片空白。恍惚间只听女人道了一声：“倒似一位故人！”

他好像曾在哪听过这句话？正昏昏沉沉之时，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玄虚！”

被这个萦绕了七年之久的名字击中，他立时打了一个寒颤，待醒悟过来，却看到佳人已屈膝坐在岸边草地上，梳理着她那长及腰臀的三千青丝。滴滴水珠，顺着绫罗般的发丝落下，似有一股女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秦临双腿不自觉一弯，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只卑声问道；“敢问是哪位仙师？”

开口之时，他脑海中已闪过了好几个名字，都是七年前在昆仑山上听大嘴巴老道士讲古时得知的。太乙宗前辈仙师阳盛阴衰，名声在外的女修就那么几个，其实很好猜。

那女子望了他一眼，手中梳妆仍自不停，淡淡回了一句：“白雪。”

秦临一听，脑袋却伏地更低，不让自己的心思有丝毫流露：“果然是她！”

这个太乙宗历史上少有的悲剧人物。

这是牵扯大名鼎鼎的四大魔头之一的离恨天的一段公案。

此时，白雪乃是和宗主玄邈同辈的仙师，然而千年之前，她还是一个刚刚修道有成的后进，而离恨天已是名震天下的一代魔头。

当时离恨天的洞府还不在极北苦寒之地离诤天，而是在道尘界中部的落云山里，号称有去无回的“不归境”。

那时，白雪仙子被离恨天掳去奸淫，也因此，白雪声名，一朝尽丧。

也是此时，叶寒这太乙宗数万年来最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也就此展露风采。

不归境中，叶寒为救白雪，单人孤剑，与离恨天以及其手下上千修士大战，剑气冲霄。数个时辰，便让数百修士饮恨西北，且一剑贯穿离恨天胸口，迫其逃遁万里，不见踪迹。

这等千年不遇的盛况，也只有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叶寒，才能做到。

然而，后续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归境之事后，叶寒却似变了一个人，此后数年，经常传出叶寒杀戮的事迹来，先是恶名昭著之徒，后不论魔道邪宗之人还是名门正派之人，均丧命于其剑下，其剑下亡魂不计其数。由此，叶寒便成为了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四大魔头之首。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后来，道尘界却失去了他的消息。有人说他隐藏踪迹怕被报复，也有人说他走火入魔心脉尽断而死，还有人说他已历劫飞升得道成仙……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却不知哪一种是真。

虽不知叶寒的下场如何，但白雪的遭遇却让人心自悯之。

此时，面对着那荡气回肠的传言中最凄惨的主角，秦临心中不由有些乱糟糟的，却不知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