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改事故一直没有进展。前段日子,我疯了一样查那个流浪汉的档案,像在玩某种侦探推理。可惜这里是现实,除了他(们)的目标是孔寂的能力外,毫无头绪。
前进的念头像是一种强烈的渴望,蛰伏在潜意识里,我知道它从未淡去:如果有一天他再次出现,我会毫不犹豫地用水管将他的小腿骨砸碎,仇恨是永远不会过期的食品。
我又该怎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呢?我把绿花花的玻璃酒瓶放进编织袋里,浑浊的液体在柱形的空间中因为惯性横冲直撞。
或许晚一些也没关系。有一种侥幸心理安抚着我,让这群快乐傻瓜在软床里再多赖一会儿吧,好孩子们。
在末日之前,我们有一个选举聚会要开。
代表选票的白红图钉已经覆盖破译组门口揭示板上的人员头像。破译局的揭示板上很少出现如此井井有条的景象——在这张相比之下甚至有些现代化的海报附近可以看到这些东西:几张被笔尖激动划烂的《奥运邮报》剪报,机器检修表(已经闲置n年),一块示波器主板,一张前年全体破译局的合影(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年份,字写得很难看),以及一个用20个图钉扎出来的和平符号。
前些日子要重新选拔P2破译组组长,白色选票代表一个迟姓的小姑娘,是个理论数学家;红色是另一个小伙子,也是军校批发过来的。选举方式是每人在自己的头像上扎一颗白或红的图钉,三天后统计白红占比。大家不约而同地将图钉扎在头像上方的空白或者下面的名字上,只有罗轭,将那颗白色图钉结结实实扎在自己脑袋上。
目前是白色领地居多。未选者还在排着队扎图钉,两名候选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两旁,试图为自己揽票。见到我来了,他们招手微微向我示意。
“看着点!”
冯电频端着一锅黑乎乎的东西,险些撞到我。
“你这煮的是什么?”
“鸡翅。”他得意忘形地把锅里的东西给我看,“我自己拿发热机改了灶台。牛逼吧?”
“……真的不会食物中毒吗?”
“包不会的!我还整了小蛋糕,在配电箱里烤呢!”
“?”
说到罗轭,他根本没有来。冯电频竟然真的在大厅顶部装了一颗迪斯科灯球,拍了拍居然能亮。音乐震耳欲聋。敬末日,他向欢笑的众人举杯,马上要迎来结局了!
聚会过半,他们开始在会议桌上打台球,每进一个室内就欢呼一声。球是乒乓球,杆是固定IBM用的支杆。我翻出来几根苏联辉光管,做这东拼西凑比赛的计分板。
无知者是幸福的,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像看着一幅流动的画布。没有疲惫,没有沉郁的黑眼圈,没有精神衰弱。我忽然想起两年前平常的一天,他们送给我一只花瓶,递到我手里前一秒脱手摔个粉碎。于是整个破译组临时转业成修复员。裂缝被苍白的石膏黏合,掉漆用散粉竭力掩盖。在他们的不懈抢救下,这只花瓶终于彻底报废了。
我最终还是没能挤进拥挤的舞池——把桌子搬开的会议室。音响放的那首歌儿我认识,我在冯百极车上听过。
鼓点合着他们的步法,斑驳的霓虹灯踩在他们身上。转身的那个瞬间他们与我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