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水浸透的泥土在阳光照耀下,水气蒸腾,汇成团团雾气,飘散于空中。
他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这不算什么。他如今见多识广,处变不惊。
一圈过后,他又发现,这些居然没有鸟雀,清晨的阳光照在花草树木上,只有虫鸣声声。
在院子角落处,有一座小房,炊烟袅袅,在房顶升腾而起。小房前有一口井。他探头望了一望,水面映照出一方天空,他的身影在天空中微微荡漾,离井口不远,看起来还算干净。
井旁有木桶,系着长长的绳索。郁离提了一桶水上来,水质清澈,这井应是一直有人在用。水面映照出他的模样,发髻散乱,形容憔悴。他摇摇头,这些日子他竟然没有几天是干净的。
那木桶黑沉沉的,不知用了多久。
郁离皱眉,拨下头上的如意笔,变成一只崭新干净的木桶,重新打了一桶水上来,稍微尝了尝,清凉甘甜,并无异常,于是咕噜噜喝了几大口,冰凉一道水线流入腹中,又洗了洗脸,洗掉不少尘沙,登时觉得精神不少。
小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弯腰驮背的老翁走了出来,他身着褐布衣裤,手肘和膝盖已磨得发白。仿佛没看到郁离一般,目不斜视,慢慢走到井边,慢慢扯起水桶,扔到井内,再慢慢拎起,再转回身,慢慢走进小房,吱呀一声关上门。
郁离立在一旁,看着他回到房内,转转眼睛,这个人看不到自己吗?
他走去,轻轻推开门,老翁正在向一口铁锅内倒水,锅内已放了白米,锅底烧着柴火,应是在煮饭。屋内黑黢黢的,灶台上点着一只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还有灶下火光,照亮了方寸之地。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屋的窗子都被木板钉住,透不过一丝光亮。
门缝漏进去一线天光斜斜的照在灶台上,老翁疑惑的看了看,呯的放下水桶,里面的水溅出,湿了他的衣角。他也不顾,踉跄着来到门边,呯的一声关上门,差点夹住郁离的鼻子。
老翁的目光混浊,表情木讷,动作僵硬,十分怪异,但却不像是妖怪。
郁离摸摸鼻子,想到一会儿还要对付椒兰阁那几个,不禁头疼。他走到房门前,用如意笔在门上画了张禁闭符,让他一时出不来。等处理完那几个再说。
如意笔当真是个好东西,郁离头发凌乱,需得重新梳理,于是心念一动,如意笔变成一把梳子,他仔细梳头,居然梳出几只蚂蚁的残尸。郁离只觉一阵恶寒,又打了一桶水,索性好好洗一洗头发。他这次又削了一根树枝,充作发簪,省得须要用如意笔的时候头发散落。
清理干净,郁离站在朝阳下,阳光洒在身上,和煦温暖。微风轻拂着鬓角散落的发丝,带来清晨草木的清香。云朵向西北方飘去,高远的天空湛蓝如洗。
天地有大美,而人世间却妖魔频出。
他有些想念家乡,同样的蓝天白云下,是安静平和的小镇,阡陌绵延的村庄,以及鬓发斑白的父母。他纵身而起,跃到身旁一株大树上,坐在横出的树枝上,遥遥望向中梧郡的方向,山高水远,哪里看得见。这一刻,他心中思乡之情满溢。
从天罗坊出来后,也不知过了几日几夜,他一直处在煎熬之中,此时依旧心思繁乱,无法静心思考。想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觉需得先把这些纷纷扰扰放一放,好好静一静心神,再思考其他。
趁着朝阳初升,他面向东方,在树杈上盘膝而坐,背靠大树,闭上双眼,调匀呼吸,摒除杂念。渐渐的,他仿佛成了这棵树的一部分,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丝丝缕缕元气透体而入,生机蓬勃。清风吹拂,穿过他的身体,带走杂芜荒秽。
许久之后,他凝神内观,元神来到灵府之中。芒芴正趴在石台前,拿着几根孔雀翎伸进窈冥琴笼中,在莳末眼前拂来拂去。莳末被骚扰得满目怒火熊熊燃烧,却不敢稍动,只能忍耐。
感应到郁离过来,芒芴兴奋的跳起身,倏然来到郁离身前,托着小下巴转了几下,问道:“郁离君,你看看我的修为是不是精进了,我现在已经非常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怒。”说着,他呲着小牙,拧起眉头,双目圆睁,摆出一付怒容,嘴里还发出啊呀呀的吼叫声,倒像是在唱戏一般。
郁离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芒芴更怒了,“有什么好笑的?快看看我长了几岁年纪。”
郁离忍住笑,抿抿嘴,不想直接打击他,如意笔变成一面锃亮的铜镜,竖在他面前,道:“不如你自己照照看吧。”
光洁明亮的铜镜中,芒芴一张小脸渐渐收敛了兴奋,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与不解。他嘟起嘴,问道:“郁离君,难道我之前想的不对?为何我已经感受到了这么大的怒意。”他伸开双臂,张得大大的。“却并未长大?我在灵府里还收服了你之前所化生的焚天怒火,以及净心池水所化的帝流浆,将二者水火相融,分合如意。怎么没长大,反而显得更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