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伯又有文采,人又随和,想必有其父必有其女。”我对李清照说。
她不买账,反问道:“你想做什么?”
“能不能顺路搭我一程。”我恳求道。
“……你自家的车呢?”她想放下门帘,却被我牢牢扯住。
“赵蕙蘅向来不等我!”我咬牙恨恨道。
“那你的女使呢?让她回去叫车。”
“她已经去了半个时辰,就算是蜗牛也该到了,肯定是跑不知哪儿偷玩去了!”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春琴总是突然失踪然后在我着急忙慌找人的时候默默出现。
李清照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一松。我顺势撩起帘子,挤到她身边坐下。
轿内装饰典雅简洁,只在一角挂了镂花鎏金银香囊,熏了不知什么香料,散发出淡淡花香。空间不大,却也设置了简易的妆奁和菱花镜,看来她就是偷偷在这里补妆。
我掀开窗帘一角,饶有兴致赏看傍晚街景,却在某个角落看到熟悉的身影。
“停车!”我大喊,还未等停稳就跳下车,直奔一处小巷。追了数十步,已到人烟罕至处,才将那行人拦下来。
两个壮汉一边一个,春琴被夹在中间。这不会是人口贩卖吧?我突然回过神来,顿时从尾巴骨生出一股寒气。若真如此,我贸然前来岂不是买一送一。
然而春琴的神态打消了我的忧虑,她并没有挣扎或呼喊,只是行尸走肉一般前进着。
我叫了她一声,她漠然回头,隔着人墙与我对视。
反倒是那两人开始疑惑地打量我。他们身侧还有一瘦小妇人,她面色不善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正色道:“春琴是我的女使,你们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春琴,什么春琴?她叫徐招儿,我是她娘。”那妇人横了我一眼,“怎么,招儿只是当差,又不是卖给你们家,我这个当娘的还见不得她了?”
原来是家人,我稍稍宽心:“你想见她通传便是,她现在还在当差,贸然带走让我好些担心。”
她用鼻孔哼了一声:“往后就不劳您担心了,她许亲了。”
“许亲?什么时候?许给谁?”我问。
“今日。”那妇人横手一指一旁膀大腰圆的男子,“往后刘屠户就是她的丈夫。”
“既然是嫁人,那三茶六礼呢?怎么她今早还在当差,午后就嫁人了?没有这样的规矩!”
“呵。”她嗤笑道:“规矩是给你们这些贵人用的,小门小户的用不上。只需交了彩礼把人领走,就算礼成。”
我不欲与她废话,绕过去拉春琴,那妇人胸口一挺拦在我面前,冷冷道:“她已经许人,你少管闲事。”
我想推开她的手,可惜这副身体平日养尊处优,关键时刻太不争气。不仅她纹丝不动,自己还被反弹得后退数步。
“你让她跟我说句话!”我不死心,扒着她的手,喊道:“春琴,你自己说,愿不愿意嫁给那个屠户?”
她长久地沉默着,带着怯色瞟了一眼身边的壮汉。我这才注意到,她被乱发遮住的脸颊下,有数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我着急万分,却只能大喊道:“你要是不愿意,就到我这边来。”
她的脚明显动了一下,但也许迫于威逼,最终没有踏出,只纠结地摩擦着粗粝的地面。
“她签了五年的契,如今才过了不到一年,你们就将人劫走,不怕我去报官么?”我怒视着那三人。
“呵呵。”她身后的男子斜了我一眼,冷笑道:“从前她每月能拿回二钱银子,从四月开始就一文不给,不是被你们给克扣去了?”接着他又扯着嗓子,颇有将事情闹大的意思,“你说报官?好啊,那就去报,让大伙儿都看看,赵老爷是如何苛待我们这样无权无势之人。”
巷里几户人听闻动静,都从门中探出脑袋,听到那男人的煽动,纷纷附和。
“你就是春琴的兄弟?”我斜瞥他一眼,“自己没本事挣不来彩礼,净吸姐妹的血,还有脸叫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窝囊废?”
“你!”他霎时满脸涨红,丢下春琴,气汹汹地向我走来,半途被他娘拦下。
“这婚嫁之事向来听由父母之命,他们这样虽不厚道,但是小娘子你到底是外人,不便插手别人家事。”旁边屋中有一年轻妇人探出身,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