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所有人,齐齐看向一身青衣的少年。
被废去手脚的壮汉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惧意,一众花魁娘子的目光中有好奇,有希翼。
而炎景初则双眼发亮,莫名亢奋起来。
来了来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齐逸朗声道:“六天前,死在浮生居荷花池的并不是丫鬟绿芜,而是花魁月倚梦。这一点,大家现在应该都已经很清楚了。”
炎景初颔首,众娘子也纷纷点头。
“教坊司乃朝廷所设,坊内所有人皆受礼部监管。但,重要程度各不相同。”
“一位正当红的花魁和一个丫鬟,孰轻孰重,不必多言。”
“为掩盖月倚梦死在自己管辖的南城教坊司,司乐梅嫣然想到了一招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之计。浣衣仆妇发现池中有浮尸,吓得仓皇而逃,根本没上前细看。”
“各位娘子只是听说此事,也没人确认过死者身份。因而,你便借绿芜之名,将月倚梦的尸体顺利运出教坊司。”
齐逸看着梅娘,继续道:“随后,你便前往南城衙门报了案,谎称月倚梦不知所踪,疑遭吴钦拐骗。”
“次日,绿芜被囚禁在这浮生居中,受尽折磨而死。但这次,你无法再给绿芜套用他人身份,只得将其尸身藏于浮生居。”
“此时正值酷暑时节,以免尸身腐烂得太快,你用大量冰块掩盖绿芜的尸身。因此,尸体的状态看上去只死了三天,但实际上真正的死亡时间是五天前。”
“你很快就发现,冰块只能延缓尸体腐烂,却无法遏制尸臭散发。于是,你又在浮生居内点燃大量熏香。”
炎景初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浮生居内幽凉,原是如此。”
众花魁也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我说怎的别处燥热无比,一进浮生居却感到阵阵阴凉,还以为真闹鬼了呢。”
“可不是,我也以为。”
“哼,吝啬的婆子,香也舍不得用好的,熏得我到现在鼻子都不舒服...”
“就是就是,难闻死了!”
梅嫣然的脸已经肿得分辨不出脸色了,但努力瞪大的双眼,揭示了她心底的惊恐。
“这些都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很清楚不可能将绿芜的尸体一直留在浮生居。”
“教坊司内所有物品都归属礼部,检修屋舍、添置家居,等等事务需向奉銮呈报。一具成年女性的尸体,肯定得有只大箱子才能装得下。可别说那么大件物品,公家的东西便是一只瓷瓶、一把椅子,都得记录在册。”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掩人耳目,顺理成章地将绿芜的尸体送出去呢?”
齐逸自问自答道:“借假清理坊内水渠之名,让这些杂役将尸体装入箱中,堂而皇之地运出去,确实是条妙计。毕竟,谁都不会在意这些清渠杂役,更不会有人去查看他们携带的工具。”
话到此处,齐逸停顿了一下,梅娘微张着嘴,惊愕得说不出半个字。
“那为何不早些运走,非要等到今日?”
“问的好。”齐逸看了曲凌波一眼,这姑娘的思维还挺敏捷。
“之所以拖到今日,非她所愿。”齐逸突然转身看向炎景初:“世子爷可还记得,国公府大婚夜,巡抚大人曾提到白帝城奉銮,也在席间。”
炎景初怔了一下,沉思两息后点了点头,虽然想不起具体,但模糊间依稀记得确有这么回事。
“奉銮身为教坊司主官,掌舞乐礼仪,国公府九公子何等身份,大婚自有礼部参与。可想而知,那位奉銮有多忙,哪有空管南城教坊司水渠清理这种小事。”
“耽搁了几日,直到今天,才批准了梅嫣然提报清理水渠的申请。”
齐逸双眼微虚,盯着梅娘,一字一句道:“你可知,本官因何会在此处,与你说这些。又因何受巡抚大人任命,彻查月倚梦失踪一案吗?”
“呵呵,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齐逸仰头望向漫天星光的夜空:“昨夜星辰昨夜风,世事皆在冥冥中。”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