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先生见杜若怔怔地盯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到了别处。

杜若正要低下头重新拨弦时，就听见南宫先生干咳了两声。她又抬起头。

“若儿啊，其实，其实子明还活着。”南宫先生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

“真的还活着吗？”南宫先生的话像闪电一样从杜若心头划过。半晌儿，她才声音暗哑地问道。

杜若的手指从琴弦上轻轻抹过，目光飘向了正在院子里和青鸢玩耍的孟明。

“若儿啊，他是秦国上大夫。秦伯赏识他。”南宫先生看着有些失神的杜若一字一句道。

“其实，其实先生早就知道了吧？”杜若平静得有些让人害怕。

“也，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我秦国的朋友公孙支传信给我的。秦伯拜子明为上大夫。他也经历了许多不幸。”南宫先生忧心忡忡地看着杜若道。

杜若低下头，泪水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可她却不能让它们流下来。她的心揪在一起，痛得无法呼吸。

已经两年多了。子明兄经历了什么样的不幸？可是千难万难，终归他还活着。

哪怕只有一句话，能给自己报个生死，说句平安呢？可是这么久了，却从未有任何音讯。何况，他在秦国做了大夫？

二哥因她丧命。自己忍受着父母有意无意的怨怒。

她是百里奚的妻子，独自养育着孟明，忍受着邻里的戏弄和白眼。

更别提纠缠不清的重耳，已是人们眼里的笑话。

杜若心里如同刀绞一般。

“先生，您曾问我寻找子明很重要吗？”杜若强忍着泪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这......”南宫先生能够看到杜若眼里的痛，感受到她心里起伏的波澜。

“可，可是，我现在明白，我现在明白了，我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杜若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杜若觉得自己像掉进了泥潭。她拼命挣扎，拼命呼救，却没有人听到，没有人理会。没有人能感受自己的痛苦和煎熬。

父母到现在为止都不愿让自己去寻找子明。连到将军府打听消息都不许。

三年多了，百里奚无论身在何处，都没给自己捎过半句话。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杜若，什么也不是，不重要。而我，却挂念他，担心他。

一直都坚信他百里奚还活着。为了孟明，为了自己也要找到他，哪怕是天涯海角。

杜若的手指在琴弦上揉出了血印。

“若儿......”南宫先生心疼地看着杜若断断续续地随意拨弄琴弦，不说一句话。

“先生，若儿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吗？”杜若忽然抬起头凄然地看着南宫先生问道。

“若儿啊，当初，子明不愿接受晋候封赏的官职。晋候恼恨，贬他为媵臣，作为陪嫁随大公主去了秦国。这是莫大的羞辱啊！”南宫先生愤怒地咬牙说道。

“媵臣？那是什么？”杜若愣了半晌，难以置信地问道。

“屈辱啊！就是陪嫁给大公主的卑奴啊！”杜若看到了南宫先生眼中的羞愤。

“什么？陪嫁的卑奴？”杜若差点跳了起来。

她像挨了烙铁。屈辱、愤怒、痛苦的火焰在心里爆燃。整个人像被架在炭火上炙烤。

她双眼通红，手指紧紧抠住案几，浑身颤抖得无法自抑。

“若儿.....”南宫先生看着痛苦的杜若，找不到能够劝解安慰的话。

“在赴秦的半道上，他逃到了楚国。秦伯知道了子明贤能，对楚人谎称他是逃跑的家奴，用五张黑羊皮把他换了回去。子明有经世大才，秦伯爱才，拜他为上大夫。”南宫先生说完喟叹良久。

“先生，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杜若觉得自己的牙就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