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锁仍在苏州打工,春节不打算回来。卢达只见到了回家休探亲假的刘光,他的父母已经从供销社退休,每月有一些退休金,他们把街上油坊的房子重新翻盖,然后做起了维修、销售电瓶车和电动三轮的生意,每天人来人往的很是繁忙。两人见面的第一天晚上就喝了一顿酒,第二天中午,刘光又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继续请路卢达,同时给老黑打了个电话。老黑开着一辆面包车从城里跑了回来,三个人坐在刘光家门口聊天时,老黑说起他正和几个朋友商量着搞房地产生意,他们计划在郊区的八里庄买十亩地,盖几座跟城里一模一样的单元房卖。
卢达说八里庄跟他们柳街一样,都是行政村,地应该是村集体的,怎么能随便买卖。老黑说他们是跟村委会签合同,城区附近的很多村里都这样搞,盖的房子跟城里的小区差不多,但价格便宜很多。卢达这才明白,老黑盖的是小产权房,他之前从梅迪口中听说过这个概念。老黑说具体的他也不太懂,正打算跟人学,如果将来弄成了,弟兄们想买,可以给个优惠价格。刘光称赞老黑从小就是当大哥的料,老黑说,等刘光当兵回来了可以一起干。
三个人中午分了两瓶白酒,卢达喝得有些晕,想要去小柳河看看。老黑开上面包车,带着两人来到南河湾。河岸上长满了野草,在冬季的寒风中被吹得倒伏在那里,河床上则铺着一层枯萎的水草,连个水的影子都没看到。卢达说河里怎么里一点水都没有,老黑说现在不要说冬天,夏天也没多少水,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柳河多少年都没有涨过水,现在想钓个鱼都得跑到白河里去。
刘光拿出打火机,点着了河堤上的荒草。风一吹,干枯的草就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火苗沿着河岸迅速向顺风的方向窜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河堤上就被烧出来黑乎乎的一大片。
卢达站在河岸边,望着小柳河西边的一大片麦田,冬日的夕阳下,麦田里三三两两地分布着被荒草覆盖起来的坟头,偶尔也有一两个坟头上有烧着的草,冒出一股股的青烟。从烟雾里看过去,已经改成柳街中心小学的西学仍然孤零零地地矗立那片田地里。他卢达突然觉得,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他预感到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生活在这里,即使偶尔回来一两次,也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他在想,未来他和何碧不知道会生活哪个城市的哪个角落,但至少是现在,他却那么地想念那个飘着醋味的小城澄江。
腊月二十六的那天上午,卢达和刘光一起到墨河镇上信用社里取父母寄回来的钱,顺便去看刘文武和他们的初中老师刘杨,她和刘文武已经结婚快两年。刘文武和刘杨似乎没什么变化,夫妻两人都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洋溢。他们在做散装粮食收储的同时,还卖起了米面粮油,门面房前面的围墙和铁棚重新粉刷了漆,看起来光亮如新。
那条老黑送给卢达又被刘文武抱走的狼狗“虎子”已经显现出老态,看到卢达的时候似乎已经认不出来他了,冲着他汪汪叫了几声,但也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凶相。刘杨跟卢达说起柳旭,听他小姨王林说他谈了个BJ的女朋友,将来肯定留在BJ。刘光说柳旭是要当上门女婿了吗,刘杨听了哈哈大笑,然后问卢达是否谈女朋友了,卢达笑了笑不置可否。
开学后,为了能经常见到何碧,卢达大部时间都住在江苏大学顾和的宿舍里。何碧劝他不要总是翘课,至少要保证将来能正常毕业拿到学历学位证,他满不在乎,只是遇到必须上的课,才跑回南京去呆上两天。三月份的一天晚上,卢达与何碧在梦溪广场上转到将近夜里十二点仍不想分开,最后坐在一张长椅上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卢达听到一群人的说话声,睁开眼看到几个青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有一个人还走过来,面带猥琐的笑容围着卢达与何碧转了一圈。何碧感到有些害怕,卢达站起来搂着她离开广场走回了学校。卢达把何碧送回宿舍,自己躺在一个教室的课桌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卢达陪着何碧到润扬大桥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做家教,然后两人来到大桥下面,沿着一段铁轨走了半天。何碧说她看过一个电影,里面有个小女孩儿,梦想着当模特儿,就想了个办法,每天站在铁轨上练习走直线。卢达说,对男生来说,铁轨有着不同的玩法。他在铁路旁边找了一段铁丝,折了几段放在铁轨上,然后拉着何碧站在边上,说等一会儿让她看烟花。几分钟后,一列火车咣当咣当地驶了过来,火车轮子从那几段铁丝上轧过去时,迸发出了一阵阵的火花。火车过后,卢达让何碧去铁轨上看发生了什么。何碧发现那些铁丝都被轧成了刀片,还滋滋地冒着热气。
随后两人从铁路上穿过去,发现一个池塘边种了一大片桃树,枝上开满了红色的桃花,何碧“哇”地叫了一声“好漂亮”。卢达拉着何碧就走到林子里面,两人转了一阵,靠在一棵桃树上休息。阳光下,何碧的头发被风吹散了,有几缕挂落在额头上,卢达拨开那几缕头发,把脸凑了过去。就在此时,有人说道:“谁让你们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