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说谁不三不四?”
卢达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瞪着保安。保安说刚在校门口就看见卢达喝得醉醺醺的,不像个学生,才没让他进来,没想到他竟然偷偷进来了,大晚上骗女生不说,跟保卫处说话还敢带着脏字,不是混混是什么。说完,两个保安走上前来拉扯着卢达往校门外走,何碧拽了一下卢达的衣服,结果被一个保安碰掉了手中的雨伞。
卢达看着路灯下雨水淋在何碧惊恐的脸上,突然大吼了一声,跳过去一脚把那个保安踹倒在地上,然后掐着他的脖子,照着脸上就是一顿猛揍。另一个保安过来拉了卢达两下没拉动,使劲用脚踢他,霍哲从不远处冲了过来,跟另外一个保安扭打在了一块。门卫室另外两个保安听到叫骂声,也跑了过来拉扯卢达和霍哲。卢达像发疯了一样,从地上挣扎起来,搬起路边的一个垃圾桶就朝那几个保安砸了过去。保安们被吓了一跳,躲开垃圾桶后冲上来把卢达、霍哲摁在地上,然后报了警。
警察到学校后把卢达和霍哲被带到了梦溪派出所,打架时涌上大脑的一股热血更是加大了酒劲,两人在派出所仍然大喊大叫个不停。值班的警察让他们去掉皮带蹲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两个人浑身都被打架时的雨水浸湿了,在派出所里瑟瑟发抖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两人的酒才慢慢地醒了。
卢达有点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感到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他看了一眼靠在墙上正呼呼大睡的霍哲,努力地回忆昨晚的事情。他猛然想起路灯下何碧哭泣的样子,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他和霍哲挨到上午十点钟,警察问清了事情的经过,得知他们是东江大学的学生后,联系了学校。中午时候,学校派了辅导员和班长梅迪来澄江,把卢达和霍哲接回了学校。
卢达回到宿舍后,没理会辅导员交代的写检查的事情,迅速换了一身衣服。刚换完,田晓武从隔壁宿舍过来,告诉他和霍哲,昨天国贸班的人来宿舍把他和唐小壮打了一顿。卢达像没听见似的,一言不发地出了宿舍,匆匆忙忙地从南京再次赶到了澄江。他到澄江大学的运河边上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钟,隔了一天一夜,雨已经停了下来。他跟何碧打了个电话,接通后何碧焦急地问他回到南京没有,卢达说他回去了,但是刚刚又回来了。何碧“啊”了一声,又惊又喜地问卢达在哪儿。
“就在你们学校南小门外的运河边。”
说完,卢达靠在运河边上的一棵柳树上。过了十来分钟,远远地看到何碧朝他走了过来,到他面前时停了下来,眼里泛着泪光。卢达一把拽过她的胳膊,把她搂在了怀里,何碧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卢达咬着她的一绺头发,把她抱得越来越紧,感受着她随抽泣而不断起伏的身体。那一刻的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悲喜交加,他的身体仿佛僵住了一样,除了何碧的呼吸,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两人在运河边上走了半夜。何碧告诉卢达,她哥哥是自杀的。何固患上矽肺病,肺部出现出现弥漫性纤维化,一年半前感染病毒后经常出现发烧、呼吸困难等症状,几乎每个月都要住院,治疗费用十分昂贵,她妈妈把杨集的房子卖了才维持勉强维持了一段时间。今年何固的病情更加严重,医生说除了肺移植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何碧的妈妈打算把黄沙岗的房子也卖了,去BJ给儿子治病。何固知道以后,有一天半夜,在母亲的床头留下一封信,让她保重身体,照顾好妹妹,然后独自走到仲景大桥上,纵身跳进了白河,结束了不到三十岁的生命,遗体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发现。
卢达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如果他是何固,他估计也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们都生性刚烈,要么灿烂地活着,要么有尊严地死去,决不愿意在无尽的病痛和精神的折磨中苟且偷生。但他却不能把这样的话告诉何碧,虽然他已经感受到,他身边的这个女生,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像她妈妈一样刚强的内心。后半夜的时候,她枕在他的腿上睡着了。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和平静如水的脸,用大拇指拨了拨她的眉毛和头发,那一刻,他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东西他怀中的这个女生重要了。
卢达在澄江呆了几天,晚上住在顾和宿舍,白天则跑去找何碧,她上课的时候自己就找一个空教室呆着看书或者睡觉,直到梅迪打电话催他给辅导员交检查,他才离开澄江回了学校。回到宿舍后,卢达爬到床上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傍晚,起床后看到龙宇宙、唐小壮、田晓武在电脑前看《大话西游》,正演到天黑以后紫霞变青霞那一段。汪然突然走进宿舍,宣布说他已经正式告别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