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闭上眼睛,只当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三十多岁的女人敞着半个隆起的胸,她跷着二郎腿斜靠在桌子上,迷迷地瞧着缓步走过的秦墨生。一剪红烛,一淡黄光,那女人连呼吸都娇娇的,像是周遭的一切都是吓人的鬼。加之她那微皱的眉,尖尖的鼻子,让整个桌子都仿佛是在亏待她,所以她还很小心地铺了一张粉色花香的.手绢在桌上,白皙的手肘便娇娇地支在桌上,撑着那只脑袋。
她不说话。她知道秦墨生会来找她,并且对她十分冷漠。她不在乎,她吸引过许多男人,那些男人都愿意帮助她。而且她要做的事也是很好的事,是善举。曾经柳星垂的妻子便是她叫人埋葬的,还立了很庄重的碑,碑文更是请了名家来写的。她觉得柳星垂坏,不懂得对自己的女人好,所以她也叫人去“问”过柳星垂。不过柳星垂脾气更差,竟然把她叫过去的那些人打死了。她只好亲自去见见那柳星垂,人人都说他貌比潘安,她要瞧瞧这位公子无双的柳星垂,是多么的人面兽心。
那时候她甚至连裤子都没有穿,跷着两条光滑的腿躺在柳星垂面前。她觉得自己的腿又直,又白,柳星垂好歹会多看两眼。但是那个柳星垂的眼睛好像坏掉了,竟马上便要离开了。她没有办法,她只能让他离开。他带着一柄剑,叫做七绝剑,人们都说,只要柳星垂拿着这柄剑,就好像会死人。她又为自己松了气,只是觉得自己纤细如蛇的腰,隆得高高的胸竟然一点用都没有,真是很遗撼。
她柔柔地呼吸着,眼睛也一刻不停地望着秦墨生。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看见一滴水掉入月下湖中,那么深逐,那么遥远。她感到好冷,轻轻地抖着身体。
秦墨生便坐在了她的旁边,一团柔美的香气旁边,穿着薄如蝉翼的衣服,看见着他。
秦墨生道:“柳娘找我何事?”
那女人痴痴笑了,摇了摇她那只细长的左手,发出银铃的响声。在黑暗中便有一道身影转了过来。
脸上有一道斜长的刀疤,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那人原来自从秦墨生走来便在那里站着,只不过一直不动,便融入了整个夜色。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腰间的武器也晃动着。不过那武器并不带鞘,只用了一根绳子绑着,银晃晃地刻有“七绝”二字。
那是一柄三尺六寸长的剑,也是原先江湖与西广间佩戴者最少的剑。一柄标准的剑便是三尺,多一分则太重,难以轻松施展剑术;少一分则太险,却不如短剑灵活。因了柳星垂,世上便多了一柄“七绝”剑,不过后来有许多人效仿。尽管能使得这柄剑的依然有一些高手,但是后来柳星垂被推上当世第一的风头,也便很少人敢用“七绝剑”了。挑战七绝剑的人一直在找柳星垂。直到柳星垂消失,也上出了其他的高手,这才愈发的没了士绝剑的消息。
秦墨生眉目淡然,端坐在那女人旁边。
刀疤脸自报名号:“中鬼手。”
那女人凑在秦墨生耳边说:“柳娘便是月俏人。‘七杀’哨知道的人不多,秦公子想必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她笑,像秦墨生第一次见到的姑娘那样,干净如同泉中月。秦墨生依旧冷淡道:“何事?”
她.噤声,眼睛微微阔烁。便来了一个人,鞋帮子打得很响,从夜色里渐渐显现出整个人来。
一张很疲惫的脸,几乎是垮掉的。脚步声很快便到了桌子旁,敲得地面脆响。
他也不说多话,漠漠地说:“辰午魂。”话音刚落,又有铁器擦地的刺耳声音传来。秦墨生正好见到远处巷子里出现道人影,拖拽着一杆银枪擦着地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
月俏人软软地对着秦墨生说:“我好怕……”
银枪磨地之声愈来愈近,同时又从银枪背后追来一个人,使得夜中凭空多了一道破空的风声。那人左手缚着一红丝巾,双目浓眉忽然便至,直直站在月俏人面前。
他直勾勾地盯着月俏人的眼,像是被摄住心神,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忽然抖了一口气,按住月俏人的后脖,对着月俏人温红柔软的唇便亲了起来。月俏人左手扶着凳子,右手便去推那男人。但终究力气过小,不能推动那个男人,只娇声喘着。秦墨生便听着这女人的呻吟,心中一阵恶心。那.男人喉结上下蠕动,吞了一口唾沫,放开了月俏人,又抚摸了一下月俏人红润的脸庞。
银枪仍旧擦地,不过又多了一阵拐杖的拄地声。是那个为秦墨生算命的老者,背上多了一柄剑。该剑长三尺,一半为剑锋,一半为齿刃,质地轻盈,是杀人利器。因了剑柄为螺纹弧状,常年使用这等佩剑便会使得食指生茧,其中第二关节的茧最厚。
他们便都到了那桌旁。只有老者与月俏人坐着,其余人都僵僵地站看。秦墨生问:“七杀哨便是六个人吹响的?”秦墨生心下细想,中鬼手、辰午魂、月俏人为三个,而老者应为东掩子,银枪当是南冲,那个亲吻丹俏人的或是西魁。都道“西魁爱悄人”想来是没错的。秦.墨生说:“北离死了?”
月俏人忽然很惊讶:“呀!秦公子竟如此聪明,让人很是佩服呢!”说罢又是娇然一笑。她这一笑,手腕上的银铃便会发出轻轻的脆响,荡在夜中六个男人心中。
月俏人又婉转一笑,道:“北离确实是死了,但是还有你啊!我的乖孩子。”秦墨生道:“想要我加入你们?”
月俏人拍手一笑,道:“我的孩子,真是聪明。”
秦墨生盯着她隆起的乳房,说:“除非……”月俏人忽然很害羞,别过脸去:“你要我和你上床?不行,不行的……我们才见过这一回,况且我已经可以做你的小妈了,这不道德的。”
秦墨生说:“我以为你喜欢找男人上床……”
月俏人嗔笑道:“你方才见过我一面,便这么说我。你坏……你不是个好人……”她又话头一转:“不知道那位姑娘要是知道秦公子是这番模样,会怎样看待你呢?”
南冲手提银枪向秦墨生骤然一刺。秦墨生一边听月俏人的话,却又一边仰身一倒,双腿挂在桌下,向上一踢。桌子被踢翻在地,他也恰好躲过那银枪一刺。
这一瞬,他又翻身优地,朝着中鬼手扑去。中鬼手脸刀疤不禁扯动,侧身要躲开这一扑。然而秦墨生在将要扑空的刹那,于半空之中翻一身,扯下中鬼手腰间佩剑。他将要摔倒在地,恰好凭手中剑撑地,很快便站起了身。
南冲大惊,银枪又要一刺。月俏人拍起手来,不禁称赞起秦墨生来:“秦公子好快的反应。”秦墨生闻言正要顿声,那银枪却堪堪要贯穿他的胸膛了。他猛然转身,依旧被那银枪擦伤。胸前的衣服被枪刃割开,隐隐有暗红的血渗出。
趁着南冲收枪这一当儿,秦墨生挥动七绝剑向那银枪砍去。.听得崩响.一声.,七.绝剑竟崩碎.一角。南冲得意一笑,趁势收枪。月俏人起身对南冲摆摆手,对秦墨温柔地说:“秦公子,这柄剑并非你的那柄士绝剑呀!小心手啊,别震疼了。”
秦墨生问:“你们要我死?”
月俏人哈哈一笑,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来给你讲故事的。乖宝宝要好好听啊?”
秦墨生料想是关于沈剑科的事,因为他之前把七绝剑送给了他。但他不敢确认,只好听看。
月俏人软软地说;“近些日子是在兰陵县城呐,你知道那里的酒是很醉人的。我好像在那里看见了秦公子呀……了
秦墨生并不回应,那月俏人又是一笑:“也看见了一位极漂亮的姑娘。真的让人嫉妒啊,那么瘦的腰,那么亮的眼睛……你猜她在兰陵县干嘛?”秦墨生听到此,明白七杀哨提到的女人并非姬兰幽,也是松了口气。
“那个女人说,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很小的时候便会剑术。我就很好奇。你知道嘛,女人是好奇的猫嘛,而且那个女人又那么漂亮,不禁要让人多看两眼。我问她那个朋友叫做什么,但她只是笑,却不告诉我。后来她醉了,我方才知道,她到兰陵县便是未碰碰运气,或许她那个朋友也来这里了。因为她听说这里将要有一场比武,其中有一个很年轻的剑客,叫做.墨双城的。她似乎很想念他…”
月俏人见秦墨生依旧没有动静,打量了一下他握剑的手。那只手很平淡地握着剑柄,并没有因为听了这个事而握得更紧。
月俏人继续说:“据说她的朋友名字中便带一个墨字。她找了他很久,独自一人回处寻他,受了一些苦头。好在,她认为她找到了他。她那天在看一个叫做沈剑科的人和墨双城决战,剑输赢,好不厉害,简直就是英雄一样。那次是西魁陪她去看的。你知道嘛,西魁爱俏人。”
秦墨生不禁经意间皱了一下眉,继而又听月俏人讲着。他听到这里已经是暗流汹涌了,但他必须忍着。他想,他应该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