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秦秦只是觉得冷,比那次在冷泉里泡着被王落心发现还冷。可是他已经开始忘记那天的场景了,他只能回想起有两匹马,一堆火,散乱的衣服,一个微红的女人。
他在水桶里翻了个身,仰起头来想起一个曾经叫他阿默的姑娘。那个时候,她口川着阿默,叫着害怕,在他身边却不离开。可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叫什么名字来着?复光,我们取到阳石的地界,有个姑娘,我不太记得了。”
申复光一听,也是眉头一紧。
许久。
复光?你也不记得了?”
“快了,马上就不记得了。”
罗秦秦软软地说:“那你可要好好跟我讲讲。阿默,阿默……”声音没过了他的头顶,他觉得,像许多星辰,抓也抓不住。
申复光大喊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反应,于是赶紧把罗秦秦从水桶里扶起来,又向门外大喊。
但罗秦秦耳中只能听见、一气虚内乏的淡淡语气,和一阵阵脚步声。
他在想,一定是申复光的脚步,只有他才喜欢把每一个脚步都踏得很.实。
他在想着,想象的水开始泛起波澜,细雨连雾就模糊了他的视野。他好像能听见自己曾经许多次喊出的名字。
不过,头脑疼痛,意识模糊。也正如距离虚无,岁月逝去,花煎人瘦,一点一点都渐渐沉落。
欧阳兰兰与王落心守在床前,王松松也守在门外。门外医士对申复光和王家主子也就是王落心的父亲——王无延说着病情。
罗秦秦内乏十分严重,一般人到此是活不了几日的,想必是陈旧伤势拖至今日,积重难返。看罗秦秦脉象虽乱,但仍雄烈强力,既忧又慰。这恐怕得益于他身体先前很强壮,或曾习过武功。虽沉疴在身,但终究能有缓解内乏之方。
申复光问:“什么法子?”
医士道:“以药镇乱气,借情治心神。”
申复光不解。
医士答:“应要性烈效稳的草药煎熬成汤服用至春初雪.融来镇乱脉,吃食应以素混荤,兼阴阳。而借情养心神,可使病人多些兴致,使得心脉稳健,这才有痊愈的可能。要么可使病者娶妻冲一下喜,要么便去看看他是否有什么遗撼未解吧。”
医士走后,王无延见申复光面露难色,便道:“罗先生的病尚有疗法,我会让下去给罗先生找药材。申二先生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一定不要嫌弃。”
申复光答:“我们兄弟二人原已劳烦王家主太多了。”
申复光于是进入房内,欧阳兰兰听到动劲却急忙从罗秦秦床榻前离开。王落心见是申复光,便问:“申二哥,秦大哥.是不是之前受过伤啊?”
申复光沉默。
眼前的罗秦秦闭目躺在床上,却能看见他的眼珠在打转。医士说这是他陷入沉睡中困在梦境里了,需要调养几天才能醒来。额上搭了一条手帕,是欧阳兰兰随身带的。
欧阳兰兰眼睛微红,红唇微抿,纤细的手微握,身子微倾,话语微颤,问道:“申二哥,对不起。”
申复光微皱眉头,转而松下,微笑着对欧阳兰兰道:“没事。”
申复光又盯着罗秦秦看了一会儿,问道:“兰姑娘,可是捡到了罗秦秦的一封信?”
欧阳兰兰局促着,轻轻回答:“嗯。”
申复光道:“也许是姑娘误会了些什么。那字是罗秦秦写给其他人的。”
欧阳兰兰道:“那纸张有些磨损了,我以为,我以为……”她忍着颤抖的声音,长长呼了一口气。
她双眼轻颤,见着信里面是写给妹妹的便想着是哥哥。见着信里面是去天水的便要前往天水去寻哥哥。申复光见这个姑娘咬着嘴唇便要哭了,说道:“天气也真是够冷,也是劫后余生了。欧阳姑娘沿途可见到一位老汉,赶着一群年?”
欧阳兰兰疑惑:“见到了。”
申复光自顾道:“却不知为何天大寒至此依旧出去,羊莫非亦不怕冷。”
王落心解释道:“那位老汉也许家中忘记存草了,只得忍着严寒出去喂羊。不过见草原沿途,似乎并无余草。那位老汉可能会损失一些度不了风寒与饥饿的羊。”
申复光道:“原来如此。好生危险……”
欧阳兰兰却不敢看他,更不敢看罗秦秦,只盯着自己的手,心里一阵阵叹气与轻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