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袁戎叛乱事发后,弘武帝便有过几回胸闷头晕,陈院使为其诊断心悸之症,开了几副补心益气汤。弘武帝觉得自己身子一向壮实,只是被袁贼惊着了、气狠了才不舒服的,又忙着清剿逆贼作孽,以为过上几日便自行好了,一直也不是很在意。只是这回发作得太过严重了,只觉胸痛如巨石压身,喉头紧如溺水窒息,似乎马上便要不行了。陈院使为其诊断为胸痹之症,一下子开了半个月的汤药,还嘱弘武帝卧床休息几日好好调养身子。
忙碌了十几年的弘武帝在床上躺了两日便觉得头痛背痛浑身难受,还要看范贵妃、吕贵妃轮番抹泪,更觉心烦意乱,便令两位贵妃回宫带好孩子们,只令大太监王善为领着一众太监侍疾。范、吕二位贵妃心中虽极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拗圣意,
第二日一早,弘武帝宣首辅肖乃喜觐见。两人在垂拱殿内室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后,肖乃喜方垂着头从殿中慢慢踱出来。
吕贵妃的步辇一直在垂拱殿外花园子边上停着,远远望着垂拱殿这边的情形。见肖乃喜从殿中出来,吕贵妃的心腹太监蒋成忙上前招呼:“肖首辅慢行,贵妃娘娘想请首辅移步这边说几句话。”
从蜀地小朝廷便任首辅的肖乃喜用脚趾去想也能猜到其意,含笑应声后跟在蒋成身后过去向吕贵妃行礼。
吕贵妃并未坐在辇上,一身浅蒽色薄纱长衫,头发简单梳成随云髻,只簪了两支珠钗和一支风衔米珠步摇,站在一株开着火红花朵的石榴树前,更显得雪肤玉貌纤细窈窕。
“肖相不必多礼。本宫等在这里不为别的,只是想知道今日陛下身子可大好了?”吕贵妃面有忧色,声音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娘娘不要担忧。陛下遵医嘱卧床休养,精神头也是不错的。”肖乃喜恭敬答道。
“既然肖相这么说,那本宫便放心了。陛下一早便宣肖相,不知肖相与陛下谈了些什么?肖相能否与本宫说一说?”吕贵妃悲戚之色一收,抬眼望向肖乃喜那被下垂的眼皮遮了一半的双眼。
肖乃喜道:“回娘娘,陛下宣见微臣并无他事,都是些朝堂之事。”
吕贵妃盯着肖乃喜良久才幽怨道:“本宫只是一介贵妃,延钦也是未成年的皇子,而本宫的父亲只是一名侯爷,并不像另一位娘娘在朝中有那么些势高权重的亲戚,难怪肖相不愿与本宫实说呢。”
肖乃喜身子躬得更低连声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吕贵妃盯着自己那染了蔻丹的手指摇头轻笑:“肖相,本宫听人说前日晚上范侯爷带着重礼亲自到了贵府,半个时辰后肖相可是亲自送范侯爷出的门……”
肖乃喜见吕贵妃良久未再开口,便道:“回娘娘,前日确有此事。”
吕贵妃道:“看来肖相是站范娘娘这一队了?”
肖乃喜道:“回娘娘,打从在蜀地就在一起任职,微臣对范侯爷和吕侯爷是一样敬重的。原来与同僚们之间是有一些走礼的,可到了正京后,微臣便再不与任何朝臣走礼,同样也未收过他人的礼。如同范侯爷一样,五日前的晚上微臣也是亲自将吕侯爷送出大门的。”
吕贵妃一时无言,望了望躲在两丈开外的太监蒋成和几个宫女后,小声道:“肖相,今日本宫也不问你陛下的意思了,本宫只想问一句实话,若是陛下说起立储之事,肖相的意思如何?”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此乃祖训,万不可违。”肖乃喜小声言毕,向吕贵妃一揖转身离去。
“立嫡、立长?”吕贵妃望着肖乃喜离去的背影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听说郑景儒早将先帝时皇史阁里的所有下牒都给毁了,没有节宝册那个野孩子只能做一个遗子,算不得皇家子孙。如此说来,延钦才是陛下的长子,若是本宫做了皇后,那延钦必然是嫡长子。”
遂招手让蒋成过来,小声吩咐道:“去与侯爷传个信……”
半月前,秦军总兵、袁戎的妹夫、年方四十九岁的奚承韬以快马递来奏章,自请辞去秦军总兵之职,只求带着全家老小回老家延绥颐养晚年。而袁戎的堂弟秦军副总兵袁甲则是带着两万余秦军逃往西南大山之中,那里,山高林密,很快便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