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慈禧仍坐在椅子上,脸上有一些诡异的笑,双目空洞,手里捏着那张帖子,揉成皱巴巴的模样,指骨用力,发白颤抖。
“谁敢救?谁能救?谁可以救?”
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自言自语,带着某种不容人觉察的窃喜:“谁也不许救,与哀家陪葬,嘿嘿,嘿嘿。”
……
知道这件事情的不只是慈禧,还有清廷上下大大小小、关注时事的人物。
在这年头,消息不灵通的人,就得吃亏,所以许多官员耳目清晰,见风转舵。
一开始知道这事儿,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的,毕竟这种拳术神乎其神,在现实情况很少能够遇得到。
光就一个慈禧,经受大小变革,早已经是波澜不惊,也受到了许多震动,更遑论清廷中其他许许多多的官员。
不过慈禧到底高屋建瓴、目光卓绝,将任然和太平天国、义和团、戊戌变法一比较,就发现这个人只是小儿科、小手段。
那些人尚且失败,更何况一个杀人狂徒?
慈禧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心态放平。
但她有这种境界,那些官员却不会这么认为。
他们看来,这件事情十分简单,有个杀贪官污吏的拳术高手,正在神州大地纵横。
哪个贪官不怕?哪个污吏不惧?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人心虚得很,细细关注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记恨上这个神秘莫测的家伙。
很多人甚至一出门,一聚会,挨着酒肉美人在眼前,也不动心,聊不到三句话,就说到这件事情上去。
“装腔作势什么,这世道要他来逞英雄?”
“还揭露人家的隐秘,谁知道是真的,还是他自己杜撰。”
“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对啊,人吃人一贯如此,又不是自我们开始的,杀我们做什么?”
“他有本事,对着洋人去威风啊,咱们混一口饭吃,也要被自家人对付。”
“我看这人,没有脑袋学识,只不过是一个莽夫。”
“救国救民得慢慢来,这种行事太急躁,愚蠢!十分愚蠢!”
“在座列位,谁也不是想着咱们大清不好的,只不过这事儿从长计议而已,他乱杀官员,朝廷失却了栋梁,反而对百姓才有祸害呢。”
“没错,再说了,平日里咱们公事繁忙,收取一丁点儿钱财,也是无可厚非嘛。”
“对对对,这世道不为自己考虑才是蠢猪,我们又有什么错?”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人心惶惶的家伙,在觥筹交错之中,痛骂任然。
不过这一切,任然却就不知道了。
他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关心,不在乎。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自己最公允的风评。
这一路北上,任然乔装打扮,却能够听到沿途关于自己杀人的消息,却都是民间自发传播,称之为“天将除魔”。
也只有这些经受过苦难的人,才能够知道任然所揭发的那些消息,都是不假。
也只有他们知道,任然正是为了他们才出手杀人。
百姓们无不称赞任然,说他有豪侠风范,专杀贪官污吏,为民除害,是上天派下的鬼神。
任然性情平和,平日里不苟言笑,什么都动摇不了他的心智。
但是到了这时候,却总爱听别人对自己的夸赞,听一次不嫌够,每到新地方,却就去茶馆、酒楼,听一听说书人有没有聊自己的。
若没有,便就佯装不知,刻意询问:“你们知道广州城那桩子事儿么?”
“啊,我啊?我是纯路人。”
“没听过,那你落伍了,这是时下最精彩的故事,而且是真实发生的。”
若听着了夸赞,心里便满足,便快活,便甜蜜蜜、美滋滋。
在这样的情境下,他逐渐接近了北京。
而这一路见识,却也不少,他更是能够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拳法虽高,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那就只有大用武,去闯出一片天地才够。
越是接近北京,他心中的杀意越是炽热。
“慈禧,我来杀你了!”
而早他几日的另一伙人,也已经到了北京,并且听到了关于任然“天将除魔”的一说。
他们当然是唐龙、汪春城和叶昀。
汪春城和叶昀两个人,是被唐龙的人格魅力、众神之所的伟大理想吸引,也是想要达到“拳惮”境界,所以才来追随。
三个人刚到了几日,租了间小房子,正在谋划刺杀慈禧的大业。
这一日,汪春城外出探寻消息,知道了这桩子事情,连忙回到小房子,向唐龙报告了此事。
唐龙听闻之后,居然是哈哈大笑,连声赞叹。
“好小子,好一个任然,这么狠辣决绝,不愧是天下第二高手!”
唐龙理所当然,将任然称之为天下第二高手,他眼中的天下第一高手,当然是众神之所神秘莫测的领袖“帝座”。
连续大笑好几声,他才收敛起来,不发一语,在心中细细分析这个强敌。
“他的行事,倒是爽快得很,干净利落。该出手的时候,如同秋风扫落叶,不留一点余地。”
“但是当日发现了火枪队埋伏,却又立刻退去,真是进退自如,让人揣测不得,是个做大事的人。”
“幸好他和同盟会那伙子人搭上了关系,怕是已经加入其中了吧。”
“帝座说过,同盟会虽然是神州大地的一线曙光,能够造就许多惊天动地的伟业,但这片土地未来真正的希望,不在他们手上。”
“他功夫再高,也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到时候我们交手,骤然出言打击他的观念,一定能够制造出致命破绽。”
“这种事情,直指本心,当代人士,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就算想要装聋作哑,也不可能。”
“他在同盟会走得越远,到时候制造出的破绽也就越大。”
“待我这边杀了慈禧,马上就找到过去。届时我气势壮烈,而他破绽丛生,此消彼长之下,我势必能够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