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表情无比凄惨。
“大江大河我都过来了,难道浙江这关我就过不来?李尧年,我信你对我没有恶意,但我的事你管不了,皇帝也管不了。我把你留在平安县,就是不想让你再监视我。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在我身边,我浑身就像长满刺一样,让我恨不能把这身皮给扒了,一头撞死在墙上!
因为你在,我说话要再三考量,去什么地方要再三考量,连吃什么饭,喝什么水,跟什么人打交道都要再三考量!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你干脆,干脆直接跟北京的皇帝老儿说,他要是这么不放心我,干脆亲自来盯着我!犯不上让你来!”
陈牧彻底崩溃,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表情狰狞得让人认不出是他来。
李尧年愣住了,嘴角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委屈,明明他在北京过着一家团圆的好日子,就因为嘉靖的一点疑心,就这么把他给卷到朝廷的争斗里来。
陈牧恨嘉靖监视他,视他为棋子。
可李尧年何尝不也是嘉靖的一枚棋子呢。
“陈牧……”
李尧年哽咽了一下。
“如果你是恨我监视你,那我走便是了,本来皇上也没有明旨让我来。是我自己预感到浙江有大事,我怕你在浙江……”
他鼻头一酸,说不下去了,低下头,抽泣起来。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算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咱们一块来的南方,我怎么能一个人回去呢……”
十几年了,自打李尧年懂事起,这还是他第一次掉眼泪。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右手,让自己冷静下来,酝酿了许久,才从呜咽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说的对,那十几万灾民我确实不在乎,我没你那么大的胸怀……你如此烦我,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他神情凄凉,苦笑一声,抬眸看了陈牧一眼,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站住!”
陈牧眼中猩红,追上李尧年,良久才低声说道。
“你往哪里去?”
李尧年耷拉着脸,不说话。
“你现在离开杭州,生怕皇帝杀不死你么?!”
陈牧咬牙说道。
“你要是为了跟我赌气死了,我到你坟头上骂你三天三夜让你不得安生。”
场面陷入沉静,二人对视,良久,破涕为笑。
李尧年长叹一声。
“身不由己啊……”
“回去再说吧。”
……
折腾了大半夜,陈牧回到衙门的客房后,倒头就睡着了。李尧年也回到他还有手下们住的馆驿,匆匆收拾了一下,也就睡了。
第二天,二人在一家早点铺子里碰头。
陈牧饭量小,一屉小笼包没吃完,李尧年已经风卷残云般吃了三屉,还喝了一碗粥,最后又把陈牧剩下的包子给吃了。
吃饱喝足,李尧年擦了擦嘴。
“我得去找胡宗宪了。”
“别说咱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