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春时未晚(一)(1 / 2)两世欢:公府嫡女她是真的狂首页

雨晴烟晚,绿水新满池。

沈府的闺阁中,沈燕霓正凭窗倚栏发呆。

沈太后过世的消息传来时,她狠狠的哭了一场,几乎是一路飞奔进了宫。

养她一场,却没能替沈太后送终,她的心里全是愧疚和伤感。

祖父说,太后和废帝的死,有太多的不能说。

新帝已经下了旨举国哀悼,以三个月为孝期。

可她却怎么都觉得不够。

于是钗环尽卸,身着素服,大门不出,尽心守孝,已有半年。

“姑娘,”明夏轻手轻脚的将一件披风罩在她身上,“小将军来了。”

沈燕霓凝神回头,脸上扬起轻笑,“让他到流雨亭等我吧。”

明夏嘴唇动了动,终究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可要换身衣裳?”

“不必了,”沈燕霓低头看了看自己素白的罗赏,莞尔一笑,“他又怎么会介意我是否华妆浓脂。”

明夏上前扶她,穿过长廊,一路到了凉亭外。

听到动静,叶流铮转过身来,脸上立刻带了笑,泛起温柔的涟漪。

“我要走了,随姐姐出征,临行前,想来和你说一声。”

沈燕霓走到他跟前,眉目婉约秀丽,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道,“好好的,怎么又要出征?”

自守孝以来,母亲便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或事扰了她的清净。

哥哥沈唯简也只是给她带一些吃食,寻几本书籍。

外头的局势,她并不知晓。

两人落座后,叶流铮简单的说了朝廷要收回节度使兵权之事。

沈燕霓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嘴角噙着笑,“有郡主在,想必是无大碍的。”

“你啊,你们啊,”叶流铮无奈的笑笑,“都把姐姐当定海神针一般。”

“郡主就是啊,”沈燕霓歪头,“她不仅是叶家的定海神针,也是大梁的定海神针。”

祖父那样严苛古板的人,提起郡主都是赞不绝口。

叶流铮心里的自豪油然而生,连肩背都直了许多,“待姐姐收回了兵权,定是前无古人的兵马大元帅。”

说到这里,他又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梨花木的匣子递给沈燕霓,“我这次来,一是辞行,二是想把这些给你?”

“这是?”沈燕霓有些狐疑的接过。

“这是我所有的家当,缮国公府属于我的那份,朝廷的赏赐,全部都在这里。”

“定亲之时,聘礼已下,这......”沈燕霓下意识的要还回去。

“你听我说,”叶流铮抬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有些微凉的手,“如果.....”

他顿了顿,才终于继续说道,“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回来......这些......”

“不会的。”沈燕霓猛的松手,匣子应声而落在叶流铮的腿上。

她的声音坚定不容置疑,“不过是去收回兵权,有郡主在,有朝廷的大军在,你不会回不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叶流铮这几日总是想起父亲,还有母亲。

武将的命,是朝不保夕的。

除了前方的敌人,还有后方的暗算。

若他......

他希望她不要和母亲一样......

至少,她有这些钱财,便多了一份保障,再嫁良人时,也多了一分依靠。

“燕霓,我......”叶流铮言语发涩,只要想到沈燕霓嫁给别人,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他站起身走到凉亭边上,临水而立,大口喘气纾解着心中的痛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燕霓踱步上前,看着他,“我是沈家的女儿,是你未来的妻子,我不是什么不堪一击的琉璃,我也从未想过易人而嫁。”

“你知道么?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沈燕霓喃喃的抬手微微触碰他的眉眼,“梦里你说要带我去陇西,可最终食言了,每每醒来,我都疼得整夜难眠。”

她的眼角不自觉落下泪,“我只和你说一次,你若是没能如约而来,我便自己去,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陇西。”

叶流铮的身躯压在她的身前,紧紧的将她揽入怀中,呼吸炽热急切,眼里闪着泪光,沙哑道,“我一定会来娶你。”

沈燕霓的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我会永远站在你能看到的地方,等你来。”

那一日后,沈燕霓便更加闭门不出。

沈夫人头疼的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在自己的闺房中置起了佛堂。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太后超度,为他祈福。”

沈燕霓的回答让沈夫人两眼一黑。

她害怕自己的女儿想不开,断了红尘。

“母亲,等他得胜归来,就让我们成亲吧。”

沈夫人瞬间又被拉回了人间,欣喜说道,“陛下下旨丧期三个月早就过了,按理你早该筹备大婚,只是你执意守孝,也都依了你,如今你能想明白,母亲自然不会不依。”

原本这婚事该是缮国公府来主理,只是叶家什么情况众人皆知。

说是叶流铮娶妻,实际上更像是沈燕霓招婿。

大小事情,基本都是沈夫人一手操办。

沈夫人自然是没有不乐意,她早就把叶流铮当做自己的孩子看了。

何况还有一个沈老爷,对着叶流铮就没有合拢过嘴。

满盛京谁不知道沈家对这个姑爷满意得只差敲锣打鼓了。

等到蝉鸣阵阵,绿树浓荫时,叶流铮便得胜归来了。

明夏一边伺候沈燕霓除服,一边喜气洋洋说道,“如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郡主被加封为王爷,等姑娘与小将军成亲,更是喜上加喜。”

沈燕霓会心一笑。

大军班师回朝,朝堂心腹之患已解。

家中这几日常常能听到祖父爽朗大笑的声音。

她任由明夏将一根珊瑚嵌珠花钗稳稳的簪在发间,熠熠生辉。

那是叶流铮刚回来时的那天让人送进府的,装在一个匣子里。

一个小叶紫檀的匣子就够珍贵了,里头装的东西,更是一样赛一样的稀奇。

还放着一封信,说是大军围城的时候,那些节度使派人送了很多的稀世珍宝给叶家姐弟,希望他们能倒戈共谋大事。

在叶流钰的授意下,这些东西收了。

收下以后,该打的继续打。

想到当时的情景,沈燕霓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明夏,”她伸手从妆奁中拿了一个绞丝金手镯套在明夏的腕上,“成婚之后,我是要随着他去陇西的,那里很远,我不忍心你随我背井离乡,我会让娘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姑娘难道不问问奴婢的意思么?”

明夏顺势跪了下来,将脸贴在沈燕霓的腿上,“您不忍心奴婢背井离乡,奴婢又怎么忍心让您身边连个贴心伺候的人都没有。”

她是沈家的私生子。

爹娘嘴里最常念叨的就是沈家的各位主子都是菩萨心肠,从不苛责下人。

她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心里比谁都清楚,爹娘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若是不能在姑娘身边,便是嫁得良人又如何?若是能在姑娘身边,终身不嫁又有何不可。”

明夏抬起头,清晰的感觉到她家姑娘如春笋般的指尖抚过头顶的碎发。

“好明夏,”沈燕霓轻轻拍了拍她,抬眼看着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堂前的光影,心中对陇西的的那一点害怕渐渐散去,“我们一定会在陇西好好的。”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沈燕霓出嫁那日,盛京城内内外外都透着喜庆。

这场婚事,是帝后二人授意礼部按照亲王的规格办的。

一则是想借着婚礼庆贺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归一。

二来嘛,叶流锦也存了私心,她想弥补上一世两人的遗憾。

沈燕霓身着大红色喜服坐在闺房之中,头上那顶宫里赐下来的金冠给她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姑娘大喜。”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郑嬷嬷。

“嬷嬷,您怎么来了?”沈燕霓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沈太后过世,她便自请去守陵,再未踏入盛京一步。

“奴婢是奉太后的旨意,来给您添妆的。”

新帝登基,沈太后原应被称为太皇太后。

只是她到底没活到受封那一日,郑嬷嬷对旧主的称呼,还是如她再世时的那般。

“太后以前总是念叨,等姑娘您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她带了一辈子的手串给您,护佑您一世平安,夫妻和美。”

郑嬷嬷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方锦帕,里面包裹的,是一串碧绿色珠串。

“她以前,总和奴婢说等您嫁给……”郑嬷嬷模糊不清的略过了,“后来您与叶小将军的亲事定下了,她又说您若能过得好,嫁给谁其实都可以。”

沈燕霓眼眶发酸,低头看着已经带进手中的串珠,张了张嘴,眼泪先落了下来。

“太后去了,奴婢发现这串珠她并未带在手上,想来她的心从未变过,要留给您的东西,她不想带走。”

郑嬷嬷扯出一抹笑,对着沈燕霓拜了拜,“奴婢走了,愿姑娘……锦绣生花,平安顺遂。”

“嬷嬷,”沈燕霓上前一步,“陛下今日会来,您……不见见么?”

郑嬷嬷是看着沈燕霓和萧昭衍长大的,心中待他们如自己的孩子。

“不了,”郑嬷嬷摸了摸沈燕霓精致的喜服,“离开太久,怕太后找不到奴婢,该着急了。”

沈燕霓抿了抿唇,看着由母亲亲自送出去的背影,又看着手中泛着荧光的手串,眼泪簌簌而下。

“姑娘快别哭了,”明夏心疼的搀着她坐在铜镜前,“一会各家夫人小姐要来给姑娘贺喜,姑娘要高高兴兴的。”

果然很快有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众人看到面若桃花、贵气十足的沈燕霓,满是艳羡,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起初太子妃的位置旁落时,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纵然她和叶流锦一起手挽手出现在盛京城中,别人依旧觉得她是面甜心苦。

这天地下哪里还会有比太子更好的夫婿。

直到如今,她们终于回过味来。

有些酸溜溜的在心里排喧着。

叶小将军才是顶顶的佳婿啊。

沈燕霓一嫁过去,上没有公婆要伺候,下没姑嫂要讨好。

进门就独掌一个偌大的国公府。

再说叶家的两个女儿,一个是尊贵的中宫皇后就不说了,还有一个那可是前无史例的女王爷。

叶家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也不知道这沈姑娘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出生就是顶级勋贵人家,嫁的夫家更上一楼。

“皇后娘娘到,楚昭王到。”

一声传唱让原本喧闹的闺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燕霓有些嗡嗡的脑袋终于清静了下来。

她看着突然矮了半截的夫人小姐们,跟着就要起身行礼。

“快别动,”叶流锦宽大的袖子掩着隆起的肚子,“哪有做嫂子的给做妹妹的行礼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句话让沈燕霓霞飞满面。

“诸位都去前厅坐着喝茶吧,吉时未到,咱们呐,还得等好一会。”

说话正是柳老夫人,身边跟着脸蛋粉扑扑的柳澄。

“对,都挤在这做什么,往前厅去吧。”

叶流钰附和一声,随着众人一起往外走,独留叶流锦陪着沈燕霓。

“郡……王爷,”柳澄悄悄的挪到叶流钰身边,“上次去您府中,您不在,送过去的那盆白雪香兰可还喜欢?”

自从华蓁住到王府里后,柳相亲自上门替柳澄求药。

后来则是柳澄每月一次去王府找华蓁把脉,久而久之,她竟也拜了华蓁为师,学起了医术。

“喜欢,你养护的很好。”叶流钰看着眼前这个闪着大眼睛的女孩。

柳澄身子弱,个头也比别人小,娇娇俏俏的,甚是可爱。

柳相早就放出话来,他家澄儿不嫁人,受不得为人媳的苦,柳家一辈子养着她,将来她若有心悦之人,招上门入赘就是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朝外走去。

闺房只剩下了叶流锦和沈燕霓。

“我记得,已经七个月了吧?”

沈燕霓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抚摸叶流锦的肚子。

“是,等秋天,孩子就要出生了。”

叶流锦抓着沈燕霓不敢触碰自己的手覆在上面,“你摸摸。”

“对不起啊,”沈燕霓突然说道,“我……”

从新帝登基,她便再也没有入宫见过一次叶流锦。

知道她有身孕、知道她吐得死去活来。

母亲焦急的让府里经验老道的嬷嬷做了止孕吐的吃食,她却怎么也不愿意进宫去送一趟

“你是闹什么别扭?”沈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至今还回荡在她耳边。

只有沈燕霓自己知道,其实不是闹别扭,就是……

她知道叶流锦与沈太后关系紧张,甚至到了刀尖对麦芒的程度。

沈太后突然死了。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叶流锦。

她希望叶流锦如她一般为沈太后哀悼,可她凭什么让叶流锦那样做?

但是又不做不到在沈太后孝期未满之时,喜气洋洋的去祝贺叶流锦。

这样层层叠叠的矛盾,快把她整个人都撕碎了。

“我不该这么久不去看你一眼,”沈燕霓歉疚的看着叶流锦,“差点还和你疏远。”

叶流锦坐在她身边,真挚说道,“你所做的一切恰好说明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沈姐姐,你我之间,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的隔阂。”

又打趣道,“好嫂子,你和我哥哥多生几个孩子,将来咱们还做儿女亲家。”

沈燕霓闹了个大脸红,伸手去拧她的嘴,“越说越不成样……”

心结解开,两人脸上扬起的笑意,一如当年两人出宫时那样的单纯美好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炮竹声声不绝于耳。

沈燕霓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都绷直了。

明夏拿来盖头,叶流锦亲自给她盖上。

眼前的光影交织瞬间被一片大红色取代。

一双鎏金云靴出现在她的眼帘下。

“我如约来了。”

她在心跳如擂中,被叶流铮带着一步步走出闺房,走向她的锦绣人生。

这拜堂先在沈家。

有沈家的政敌曾经暗中嘲讽沈家,说嫁不是嫁,娶不是娶的,不成体统。

被沈老爷逮住斜着眼一个个的骂回去了。

他只差把叶流铮当亲儿子了,哪里容得了别人非议半句。

“一拜高堂。”

叶流铮和沈燕霓双双拜了下去。

沈夫人还没有动静,沈老爷已经噙泪连连说道,“起来起来。”

这幅模样倒是冲淡了沈夫人的伤感。

“二拜天地。”

“夫妻对拜。”

“礼成,送新人入新房。”

叶流铮春风满面的牵着华袍红妆的沈燕霓,在众人的祝贺中慢慢走出沈家。

“媳妇,咱们回家了。”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拦腰抱起沈燕霓,在沈燕霓的惊呼声中凑到她耳边说了这句话。

人群中,叶流钰看着自家弟弟的举动,好笑的摇摇头,目光闪烁时,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难以捉摸的黯然。

从沈家去缮国公府的路,早早就被清扫干净了,树上不仅挂起了喜字大红灯笼,连枝桠都缠上了喜庆的绢花。

叶流铮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

“恭喜啊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