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艘仙船降落在桃花潭,船艏刻有“听风”二字。
听风堂主要负责搜集各路消息,汇成卷,经副岛主批阅后,再分发给各堂各舵,行事缜密,效率极高。故岛内之事不过午,天下之事不过晚。
这艘云行船被温如故抽调至此处,捎带狸狗返回仙岛。他自己则留在九州,继续关注南溟碧游宫的事宜。
云行船穿行在云海之中,速度极快,这么大的仙船之所以能飞天而行,主要依靠船上刻画的阵法以及镶嵌在阵位的灵晶。从九州腹地到仙岛,满载情况下,单趟就要消耗一枚上品灵晶,这仙家渡船一般人还真养护不了。
狸狗登船时,就有一位镇海使暗自使眼色,如今在船上,那位就将负责此行的两位镇海使统领叫了过来。指着狸狗道:
“二位统领,此人是邪神宗的人,我亲眼所见他跟在螭炆身后,还有人称他为少宗主!”
原来此人是参与颍河灵脉洞墟幸存的镇海使之一,他的弟兄尽数被鬼脚仙屠杀,鬼脚仙曾与螭炆有些交情,故将怒火撒在邪神宗头上。
他接着道:“邪神宗在九州可是没少残害我仙岛之人!”
二位统领眉心紧皱,邪神宗他们早有耳闻,这些年来,仙岛的上层有意拉拢该宗,没少为其提供方便,但那位天邪老祖并不领情。反而在天屏山秘境中布设毒计,坑杀不少仙岛之人,甚至包括前饮花堂堂主。如此想来,仙岛和邪神宗确实是敌对状态。
那位镇海使继续言道:“二位统领,这小子如果真的是邪神宗少主,虽然温堂主有交代要保起性命,但不影响将其交予饮花堂受审,还能领到一笔不菲的赏金。”
二位统领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开了,用意很明确。
这位镇海使恶狠狠瞪狸狗一眼,道:“算你小子命大!”
临走时,还给狸狗所在的房间打上禁制。
狸狗盘膝打坐,默念《大菩提般若经》,运行灵力,最近碧玉葫芦和矛形黑气都在休眠,他丹田处已经挤满了雾状灵气,若能辅之灵药,他将很快完成灵气液化,步入筑基境中期。
但按照螭炆之前的说法,筑基境乃是修道者的根基,不必急于破境,要反复打磨,洗练根骨,达到内外圆满才算上品筑基。
仙岛的仙泉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镇海使似乎是要将他带到另一个地方。
狸狗甩甩头,摒弃所有杂念,静心修炼。
一日后,仙船降落,那位镇海使给狸狗脚腿上分别套了一枚内藏利刃的圆环,只要狸狗敢逃跑,利刃就会切断他的双腿。
船下是一片白沙,四处散落着没见过的树木,狸狗便知已经身处仙岛之上。仙岛中部有一座被林木覆盖的小山,小山不高,却有云雾缭绕,山顶处还建有几处楼阁。
一位镇海使统领将其带到小山山脚下,那里有处珊瑚石碑,碑上写着:“饮花重地,禁空禁战!”难怪不见有人直接飞到山上。
那位统领在前门前等候了片刻,石碑里飞出一枚绿色的印记。有了此印记,他才敢踏入石碑显化的漩涡内。
进去后,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与外界所见不同,这山中到处都有七彩灵光闪现,楼阁林立,一条白瀑遥挂半山腰,灵雾氤氲。
但最令人震撼的是山门前摆放的一副巨大的骨架,骨架呈蛇盘状,长约百丈,自山腰蜿蜒而下,巨大的头颅横亘在山门,大嘴张开,可容纳一座楼阁。
骨架洁白如玉,内部有一条石阶,是进山的必经之路。
狸狗在一处石壁上看到:
“夏历十九年,井上霜斩东海蛩蛇于此!”
至此,他才感受到“井上霜”这三个字的分量。
穿过长长的蛩蛇长阶,那位统领带着狸狗来到一处洞窟前。一位双颊釉红酒糟鼻的老者在此等候。
“见过鹿戒律!”
酒糟鼻的老者仰着头,用鼻孔看人,道:“这就是邪神宗的少宗主?卢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辱老夫!”
那位镇海使统领立即下跪道:“前辈息怒,此人确实是筑基境不假,但也是千真万确的邪神宗少宗主!小的敢用项上人头保证!”
酒糟鼻老者眯起眼,他突然抓住狸狗的手腕,闭目查证。
狸狗只觉得一股阴寒的灵力在自己体内转了一圈后,又回到那老者身上。
“不错,此人若真是邪神宗少宗主,你可去功绩坊领一瓶葵水丹。”
那位统领听闻后,立即叩头拜谢。再抬头时,酒糟鼻老头和狸狗都不见了踪影。
醴泉洞府内,酒糟鼻老者道:“老夫姓鹿,愧领饮花堂戒律一职,你可称我为鹿戒律。”
狸狗沉默不语。
鹿戒律厉声说道:“破空戒在你手上,不管你是不是邪神宗少宗主,不是也得是!”
狸狗闻言,偷偷将戴着破空戒的手指捂住。
“不管仙岛跟邪神宗有多大仇恨,但都跟老夫无关,老夫问你,你本天残之人,是怎么筑基的?”
狸狗胡言乱语:“是螭炆……不,是灵脉……”
鹿戒律若有所思,据卢阳交代,这小子是听风堂堂主温如故钦点之人,温如故那个老家伙向来无利不起早,莫非他也是为了渡念雷之劫?
他心一横,既然这小子落在了饮花堂,就算你是温如故又如何,饮花堂乃是鱼玄机副岛主独自管辖的,一个合体境能蹦跶哪去。
“小子,老夫身为戒律执掌,按理说应将你发配到万恶岛受刑,念你年少,受邪人蛊惑才入了邪神宗,今日就给你一个机会。要么死,要么成为老夫座下弟子。”
狸狗抬起头,这才看清鹿戒律的长相,此人长眉隼眼,酒糟鼻,两鬓花白,清癯消瘦。看上去略显阴鸷,刻薄绝情。
他心中挣扎了一番,本想喊出“井上霜”三个字,但又被他压了下来。此时还不到生死一线的时候,机会绝不能草率浪费掉。螭炆曾说过修道一途首先就要学会取舍,忌急功近利,舍本求末。
狸狗跪地道:“弟子狸狗,拜见师尊!”
鹿戒律见这小子也不是固执之人,心中大喜,道:“徒儿请起,今后你就是我鹿无名第二位弟子了。快随我拜见列祖列宗!”
鹿戒律所处醴泉洞府在天瀑下方,洞府内有涓涓细流顺着沟槽蜿蜒流出,水槽附近每隔一段都有一处几尺方圆的灵田,灵田里养着各种奇花异草,闪烁濛濛灵光。
“为师所在的洞府叫百草窟,又称醴泉洞府,堂主亲自为为师挑选的,这洞窟连着岛上最大的灵脉,灵气充足。为师好草木丹药之道,就多种了一些灵植。”
一路走来,鹿戒律将这山中大大小小的琐事都给狸狗介绍一遍,此时狸狗才知道这里是方丈岛,仙岛饮花堂所在之地。
洞府深处有一个四周点缀着烛火的阁楼,推开木门,里面竟然灯火通明,正中乃是一口池塘,池塘中间有一座巨大的金色莲台,上面散布着烛火和香炉。莲台上面垂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像,画中人仙风道骨,竟然跟鹿戒律很是相像,只是落款处写着四个字:“云溪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