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晚间,罗马斗兽场◇
三三两两的人群正聚集在用于维修的脚手架下,人人都在面色惊惶地嘟囔着,发出了些许喧闹的声响。就连平时再散漫大胆的工人,此时都戴上了笨重难看的施工安全帽。虽说偷工减料的材质实在没什么保护作用,好歹也聊胜于无。
“无疑是吸血鬼干的。”
听到其中一人的结论,周围其他的工人们也纷纷点头,表示深有同感。警察理所当然地一直没有到场,尽管早在二十分钟前就已有工人掏出电话,用不听使唤的手指拨响了112。
“劳驾让一让,我来看看。”一名披着白大褂的女子被人群推搡着,努力挤了进去。虽说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家庭教师一般的气质,全然不像是医生的模样,在场的工人们倒也没有一人提出异议——不管怎么说,有人前来查看了就已经算是好事。
小心地遮掩着,女子不着痕迹地让魔术回路轻微地运作起来,却用着像是最平常的法医一样的手法检查着地上那摔得支离破碎、细渣都落得到处都是的干瘪尸体。西装西裤,口袋里还留着一截甩棍,她隐约推知了死者的身份,大抵是附近的黑手党吧,随甩棍一同留存的欠条或许还可以帮助进一步缩小身份范围;短短的头发干枯发褐,手感生涩,像是养分被全部抽干了一样;皮肤肌肉皱缩得像是经历了大旱的树皮一样;因为摔碎的断口而暴露在外的血管倒像是被强酸侵蚀了的橡皮管,几乎失去了弹性,变成了一束束的干纤维。至于遇害时间……从魔力的残留份量而言,或许近到连犯人都还在现场周边的地步。
无视了周围工人们带了挑逗意味的大呼小叫声,她冷着脸拉下了尸体上覆盖的衣物,紧皱着眉头四下翻找。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确认的确没有在任何位置发现被尖牙扎破的痕迹,她站起身,摇了摇头:“不是吸血鬼。”
“那还能有什么怪物能把人吸干成这样啊?”工人们纷纷嘘出声来,“一滴都没剩下!”
她懒得多说,转身沿着最近的出口离开,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副与打扮不太相称的墨镜戴上——虽然不觉得自己这并未负有令咒的侍从身份能对其他御主从者们有何吸引力,但既然是戈尔德鲁夫执意要求,她便还是遵从为好。
抬头寻找着落点。脚手架的高度根本不足以造成这样大的冲击,杜尔IV尝试去看更高处的位置,忽然浑身发凉地停下了。
——一张面孔在她视线聚焦处转瞬即逝,甚至没能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任何印象。
一路疾奔,杜尔IV绕到离脚手架稍远的一角,终于不得不停下脚步,靠着墙根剧烈地喘着气,用力捂住胸口。炼金术造就的人造人心脏,像是在要发挥完全部的价值一样,以比往常更快的速度运作着。念及此处,杜尔IV微有些悲哀地想起先前被Assassin挟制时,Caster在众人忙乱间悄悄送来的耳语。
[人造人,在下就长话短说了。如果还想要多少延长一些寿命的话,你是不应该来这圣杯战争的战场上的。]
简直就是废话。她努力扶着墙根站起,眼前忽然一暗。一只手掌突兀地出现在面前,随后翻转着露出手背。终于出来了吗,她伸手理了理头发,暗暗叹气:连一直神出鬼没的Assassin御主都终于出现,难以想象在另一边的教堂那里,Assassin究竟想对御主和其他几人做些什么。她努力克制住“万一戈尔德鲁夫应付不来呢”的想法带来的惶恐,保持着满不在乎的神情。
“人造人,我就长话短说了。”仍然伸在自己眼前的手背上,鲜红的纹路像是变得更亮了,面前的男人仍然保持着让人难以辨明容貌的神秘气氛,声音也嗡嗡的,像不存在于现世的天外声响,“如果想要活久一点的话,你是不应该来这圣杯战争的战场上的。”
天啊,简直就是和那个多管闲事的Caster一样的话语。杜尔IV郁卒地想着,但是为何这语气里的情绪和给人的听感却千差万别呢?人类的语言果然很奇妙。
盯着那三道发光的纹路看了片刻,她渐渐明悟过来那形状象征的含义,对面前这御主的期许也是心头敞亮,不屑地笑了笑:“贵安,Assassin的御主阁下。”伸手随便指了个方向,“如果要找我的主人,那你来错地方了。”
“是吗?”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以不带情绪的状态继续着,“我想你才是会错意了,我找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人造人。”
两只手被不容置疑的巨力挟持住,她稍加用力,便感到更大的力气死死钳住了双臂。“放开我!”心里恨恨的,却还得勉力将声音压低下去。
“很好,我喜欢有克制力的人。”男人似乎刻意拉开了一些距离,钳制着她的气力却丝毫没有减少。随后,杜尔IV的双手被举高了些,她只能瞪视着双手不受控制地伸到面前,摆成了天平一样的姿态。“天平”上很快又被放上了“砝码”——两枚一模一样的黄金棋子被男人随手抛到她的两掌上。她眯眼观瞧,随后费力地转头看了一眼男人,神情有些扭曲:“辛苦阁下将我的主人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