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连忙收敛笑容,翻身下马,元载跟王韫秀,以及三个孩子、数名杂役都闻声赶了出来,拜倒于地。
毕竟见圣旨如见皇帝。
高力士宣读圣旨道:“念昔朕之义子,姑王忠嗣,功勋卓著,立有汗马功劳。卫国边疆,西北持重安边,却胡夷不敢生事,治军严谨,御下法度,无恶习之散播。今不幸卒死,朕念昔功大于过,不责其过,但赏其功,赐厚葬九嵕山。”
一语念毕,各人各有其心思,元载松了口气,不禁想到:“岳丈得陛下的厚葬,终于算是翻案了,赐葬于九嵕山也是极好的,那里是太宗皇帝的陪陵,贞观一朝的功臣大多葬于九嵕山。”
王震听了前面一大段的场面话,只听到厚葬九嵕山,后面就没了下文,不禁骂骂咧咧:“该死的,这李隆基对杨氏出手那么阔绰,到养子这里就小气得不行,也不赏赐点什么。敢情就是画了块地给我阿父安葬。葬的地方还是埋在李世民的陪陵附近。”
他心中如此想,却是冤枉了李隆基。
从唐太宗登基后便下诏《戒厚葬诏》:
“死者终也,欲物之反于真也;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上古垂风,未闻于封树;后圣贻范,始备于棺椁。讥僣侈者非爱其厚费;美俭薄者实贵于无危。”
唐代的王公大臣,普通百姓面对父母的离世,不惜花尽家财高坟厚葬,才体现孝心,却丢了简朴的淳风,因此唐太宗下诏戒掉了全国上下的奢葬风。
高力士宣读圣旨时,趴在驴背上的杜甫已悠悠醒转。
他勉力抬起头一看,望见黑压压一片的御林军,登时酒意醒了大半,同时腹内翻涌,当场吐了出来。
“呕!”
高力士刚一念完,四下一片安静,针落可闻。突然就听见呕吐声,趴在驴背的杜甫当场呕出一大堆黄白之物,惹得众人怒目相视。
王震额上汗又流了下来,趴在地上偷偷扭动屁股,向左边挪了二尺,怕杜甫吐在他的背上。
高力士面露不悦,又不好责备酒醉之人,对王震道:“王家阿郎,起来接旨吧。”
王震连忙起身上前接旨,陪笑道:“辛苦阿翁跑一趟。”
高力士皱眉道:“那醉鬼是谁?”
“回阿翁,是我的朋友,天宝六载不第的考生。”
王震低声说了一句。
高力士忍不住训斥道:“你小子,天宝六载又有哪个人及第了?你是又在攻讦右相了是吧?”
“没有的事,万无此事。”
王震连连摆手。
高力士皱眉道:“对了,你喝酒了?”
“没有,我喝的是茶,他喝的是酒,守孝期间,在下只敢以茶代酒。”
王震连忙澄清,这可不能落了把柄。
高力士让他凑近一些:“把你这张利嘴张开。”
他无奈只好依言张开嘴。
高力士没闻到酒气,这才放心下来,微笑道:“没有喝就好,你若是喝了,老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震听他全无恶意,反倒像是长辈对后辈的调侃,嘻嘻一笑:“阿翁护着我,我可不担心。”
高力士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你这难缠的家伙,这才不到几个月,搅得乱糟糟的,幸好哥舒将军为你王家说情,终于说动了圣心,陛下这才施恩于你,好自感激吧。”
说着,便率仪仗队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