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淡然一笑,反问道:
“昔日鲁王、孔胤植之乱,声势亦不小,朕何以一击即溃?”
见杨嗣昌沉吟,便续言:
“非独兵强马壮之故,实乃民心所向,智启民力之果。
卿归后,当深思之。”
实则,自藩乱初现端倪,东厂、锦衣卫、外务府之缇骑番子,已密布天下,广宣新政惠民之道,从清田减税至撤卫分田,皆旨在安民足食。
外务府尤善亲民之道,以白话宣讲,深入人心。
百姓心中自有明镜,谁是真主,不言而喻。
故崇祯胸有成竹,知藩王无民心可依,终难成气候。
银粮耗尽之时,民壮自散,若强取豪夺,更陷孤立无援之境。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崇祯以天下顺之,攻叛逆之所畔,胜券在握。
至于蜀王之事,崇祯算,不欲郑芝龙分心陆战,且深信蜀军难越蜀道天险。
杨嗣昌闻言,眉头虽紧,却也暗自佩服崇祯之深谋远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杨嗣昌自省之时,常以己身为镜,揣度圣意。
蜀王兵马,智谋已备,无需赘言。
唯崇祯帝一番话,犹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令人深思:此即陛下所言,民心所向,民智所聚乎?
杨嗣昌心怀忧虑,步出乾清宫,每与圣上深谈,虽获益匪浅,却总余音绕梁,疑云密布。
三日风云变,鲁王、衍圣公之师土崩瓦解,噩耗如野火燎原,京畿内外,茶余饭后,尽谈此事。
孔孟之后,鲁、德、衡三王,皆殒命沙场,沦为市井谈资。
十一月初,天寒地冻,崇祯帝雷霆一怒,削爵夺产,斩草除根,孔门遭贬,科举之路,一甲子无望。
此令一出,朝野震惊,百官如热锅蚂蚁,奏疏如潮,皆请复孔氏之爵,言辞恳切,大义凛然,以为可动圣心。
然崇祯帝心如明镜,早已洞悉世事,奏疏纷至,唯留中不发,犹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圣上更遣密探,探听民意,深知民心才是江山之基,百姓安乐,方为治国之本。
两载动荡,崇祯帝对百姓秋毫无犯,藩王之乱,亦以柔克刚,减其害于民间。
百姓所系,不过耕田织布,粮秣丰足。
缇骑问田舍翁,孔胤植之名,竟鲜有人知,崇祯帝闻之,心有所安。
福王朱常洵,距京咫尺,闻讯非喜反忧。
藩王之争,虽少一劲敌,然大军覆灭之速,令人胆寒。
三百甲士,竟溃百万之众,朱常洵夜不能寐,深知此中必有蹊跷,暴君之意,昭然若揭。
藩王虽败,犹有退路,而今鲁王之死,却如断其生路。
起兵之事,已成不死不休之局。朱常洵暗自庆幸,未先至京城,实乃明智之举。
然消息不胫而走,军心涣散,士气跌至谷底。
"诸位卿家,时局之峻,尔等皆知。
本王欲聆金玉良言,共谋大计。"
朱常洵端坐龙椅,眸光如炬,环视满朝文武,沉稳之声掷地有声,尽显王者风范。
他深知,风雨飘摇之际,唯有他需稳如磐石,方能定国安邦。
"殿下,大军屯兵此地,两日有余,非长久之策。"
谋士陈德荣进言,言辞间暗含忧虑,似在提醒:士气如潮,涨则奋勇,退则涣散。
殿下进退维谷,实乃大忌,恐将士心生疑虑,军心浮动,犹如浮萍无根。
朱常洵闻言,目光微凛,心中暗自思量,却不动声色。"
陈卿言之有理,本王欲问,进击抑或退守,以退为进之策,卿意如何?"
其言外之意,进退皆主动,唯犹豫乃败笔,言语间尽显权谋之术,然此计并未赢得人心,左良玉嘴角微扬,似有所悟。
陈德荣面露难色,沉吟片刻,终未敢擅作主张。"
此事关乎社稷安危,臣不敢擅断。"
他深知,功成则荣耀归于主上,败则独揽罪责,此等买卖,实为烫手山芋。
"尤世威、曹文昭二将,至今杳无音讯,莫非有变?"
朱常洵话锋一转,对陈德荣的回避不满溢于言表,转而询问边镇动向。
大军压境,边军未至,此等情形,令他颇为不悦。
"殿下,臣已再三催促,想是路途遥远,耽搁了行程。"
陈德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心虚之情溢于言表。
朱常洵见状,心中已有所决断,转而向一旁悠然品酒的左良玉征询意见:"左将军以为如何?"
左良玉放下酒碗,直言不讳:"殿下,若尤、曹二将真心归顺,岂能迟迟不至?此等拖延,实为心有二意。
殿下当明察秋毫,勿再抱幻想!"
其言如利剑出鞘,直指问题核心,令殿内气氛骤然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