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不讲武德,领头的那个自称黑魔老祖,是个魔修,手段残忍,我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可他们人数太多,为了保护那些刚刚入门的孩子,我只好带人撤退。后来安顿好他们回去看过,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死无全尸啊,太狠了,整个山头,连后山养的几头母猪都没留下,都怀孕要下崽的。”
“那确实,挺畜生的。”
他说他遣散了剩下的那帮人,觉得这就是一群累赘,限制他了。
自那以后就一个人到处闯荡,遇到过被妖族屠灭的村庄,他去的时候还看到几只猪头在啃食人类,甚至都知道吃熟食,架起了火在烤。
“这我能忍?当即出手,打的他们屁滚尿流,杀得丢盔卸甲。”
男人随着话语摆动双手,跟我描述战争的惨烈,说自己有个道号,叫一剑道人,只出一剑,可平天下万妖。
“厉害。”
他很得意,说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风光过也平淡过,跨过山河,越过大海,看过冰原的雪,望过南山的月,听过西北的虫鸣,也结识了不少朋友。
他们一起结伴而行,杀过邪魔外道,救过老弱妇孺,斩过魑魅魍魉。
斩妖除魔,行侠仗义,更是跟我着重介绍了他的那把剑,是用一个天狼妖的肋骨炼制而成。
当时一群狼妖从大山中跑出来,他一人一剑,挡在山前,将他们全部斩杀。
一群人为了感谢他,送他钱,送他粮,还给他立长生牌,称呼他为仙人,更是诛杀了一个以人炼丹的邪道修士,从他手里救出了一百零一个幼童,甚至想开口跟我讲那些孩子的名字,被我阻止了。
他行走在这世间,在月下饮酒,在风中高歌,还吸引了一群小姑娘小媳妇的芳心,但他一心向道,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全部拒绝了。
“天还未亮,岂能儿女情长。”
他说的慷慨激昂,可眼中闪着泪光。
我没拆穿他,任由他跟我从南到北的胡侃。
“喝点?”我问。
“我说的好吗?”
我看他似乎有些窘迫的样子,笑了笑:“挺好,等我姑娘能听懂话了,我就给他讲一剑道人的故事。”
“谢……谢。”
姜臻拿了酒给他,顺便又弄了点下酒菜:“我肝不好,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你一个。”
我们碰了个杯,他揉了揉眼睛问我:“是不是很精彩?”
“确实精彩。”
“精彩就好,精彩就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奇闻异事,江湖八卦,说着说着他有些迷糊。
泰山神的酒,我都能醉,一个还未成仙的修士,经不住三杯。
他开始哭,他说宗门被围那天他吓坏了,躲了起来没敢出去,也确实有妖吃人,他也上了,可最后被杀得丢盔弃甲的是他,他四处流浪,认识了不少同病相怜的朋友,一起互相取暖,挣扎求生。
也阻挡过狼群,可最后就他活了下来,不是他强,而是他弱,他是被保护的那个。
他身上,背着七条人命,而这其中,还有那个他喜欢的姑娘,他们压在身上让他不得不往前走。
但是他真的救了一百零一个孩子,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一年,但他很开心。
他怂过,也勇敢过,从妖口中逃命,在死亡中成长,他知道他当不了救世主,可看着那一张张的脸,他觉得他修道至今八十年,怎么也能出点力。
路过苏城时他想回来看看,这里曾经也是他的家,他觉得有些累,想回家休息休息。
可是如今这里空空荡荡,他找不到他的家在哪,最后的根好像也消失了,落叶无根,将他吹的七零八落。
他说了很多,我静静的听着,直到他趴在桌上彻底睡了过去。
“长大了。”姜臻叹口气说。
“当初他爹说请我喝酒,如今他儿子算是还我了。”
“也算缘分?”
我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因果命运,太难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