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爷眉眼间也有郁色,看起来心情也是极度糟糕,但没有爆发,在极限边缘。
他沉声道:“刚刚你那朋友回来,恰好旁边还有座位,他就坐下去了。”
大爷说:“谁知道那孩子不讲道理,他一坐下去就开始哭闹说让你那朋友走。”
寥寥几句,桑榆便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仲此人,虽然惯来嘻嘻哈哈,但该有的攻击性道德感他一点都不缺,小孩子和他对线,战败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想赶他起来,下场就是如何哭闹人家都无动于衷。
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大妈,这胜负悬殊得难以想象,所以那大妈也没动手,只是伸出手不断地指责对方,唾沫星子乱飞。
虽然大妈的攻击性依旧不太强,但她的情绪高涨了许多,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极度尖锐。
某些微妙的变化似乎在悄悄蔓延着。
夏仲不太耐烦,但也知道继续和大妈扯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所事事地坐着,直到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桑榆。
他朝桑榆眨了眨眼睛,后者不明所以。两个人目光交接,一秒之后,桑榆迈开步伐,走到夏仲旁边,递给他一张纸:“擦擦。”
夏仲从善如流地接过:“谢谢,帮大忙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更是给大妈气得半死,她几乎是跳起来的,指着桑榆的鼻子就开嗓:“你这个贱b……”
然而她这嗓子还没开完,夏仲忽然一个踉跄撞了她一下,她措手不及,一屁股跌坐下去,表情还有些凝滞。
夏仲被桑榆拉了一把,没真摔下去,他拍拍自己的手,淡淡道:“大妈,你是长辈,别张口闭口就是这些难听的词,你儿子还在这呢,有点道德感好不好?”
大妈却是提高了声音:“——你打我?”
夏仲无辜道:“谁看见我打你了?不要碰瓷我,我家还车贷房贷住院费没还呢,惹急了我能当场给您搓俩银手镯。”
狠话好话乱七八糟放完,两个人就不再停留,找一片人少的地方待着去了。
那大妈说的话全部都被甩到脑后,没人听也没人在意,最多是同车厢的人骂上一句吵死了快安静,除此之外,细微的声音全部都不需要去在意。
两个人找到一节人稍微少些的车厢,周围才勉强安静下来。但这节车厢里的人表情也是略微奇怪,看起来不像一开始那样平静,似乎有些烦躁。
显示屏滚动着深红色的字样,是下一站的名字,但在桑榆眼中,除了一个“站”字,其他都模糊不清。
桑榆收回视线。
之前遇见的人都好歹有撒泼的理由,这位大妈仿佛是纯粹为了撒泼而撒泼,让桑榆略感不适,这让她想起村里带小孩的老人,以及她那个在记忆里逐渐淡去的【奶奶】:“他们很喜欢那个位置吗?”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纯粹看我们不爽。”
“很奇怪。”
“嗯,确实很奇怪。”
“你了解这条支线多少?”
“大概没比你多多少,怎么了?”
桑榆扭头看他:“如果你知道的不是很多,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条支线的难度低?”
“很简单啊,因为有熟人做过。”夏仲这次是真的无辜,“是C组的人,我听徐阮讲过,这条支线轻易不死人,就是乱。”
桑榆问:“乱?”
夏仲道:“就是乱。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情绪变化有点大?这也许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站的地铁站有关。而且很大概率,我们没有办法在这个站下车。”
桑榆道:“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听得清那广播说出的地铁名。而且显示屏上也确实什么都没有……似乎只有我们两个听不清这个地铁站的名字。”
“是这样的没错。”夏仲也看了看显示屏,解答桑榆的另一个问题,“支线比起主线要多样化得多,有些支线是一次性的,所以难度偏高,大多数都比较变态,而有些支线是重复利用的,难度偏低,更偏向于现实世界。”
“据说之前有人完成的支线地点是在火车上,然后就上演了现实版釜山行。那之后还有人去挑战,遇见的就是山体滑坡的自然灾祸。”
“虽然地点依旧是这个地点,可内容却不太一样了。当然,难度依旧是不会变的。”
夏仲解释完,桑榆便明白了。她实在是太过年轻,和一千零一夜接触不到两年,任务的完成率不算高,如今却站在这里,吸收了许多老人的思路与想法。
他们这些人,在一千零一夜给予的道路上行走了多长的时间呢?
她尚且一年半载感到浓厚的悲哀和
夏仲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笑道:“别在意。现在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都是被筛选过一轮,依旧乱七八糟活着的幸存者。”
“在一千零一夜里,被吓死的人绝对不在少数。我记得最高峰的时候,一千零一夜的总榜人数高达四十多位,而同期开启的直播有二十几个,那时候卷得厉害,死的人也多。”
桑榆低声问:“那时候……没有人做些什么吗?”
夏仲答道:“怎么没有?一瞬间的醒悟和绝望当然能让人发疯,只是那时候,人们报复的手段太过失控,完完全全就真的是因为情绪失控而做出来的事情。所以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一千零一夜辞退了十几个人。”
“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讲吧。”夏仲眨眨眼睛,“先让我们离开这里,和大部队汇合。”
“嗯?”桑榆略微有些惊讶,她以为只有她,夏仲和长轮最多三个人,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大部队这种东西的存在。
“撑死了四五个,我夸张一下。”夏仲说,“你应该会见到许多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