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吴恙说要帮他解决麻烦的时候,别灾确实短暂的把希望放在了吴恙的身上,可当他抬起眼看见吴恙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吴恙尚且稚嫩的面庞。
别灾突然感觉自己的想法很荒谬,自己什么时候懦弱到需要一个小虫崽的保护了。
吴恙烦躁的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别灾在吴恙这里算是自己虫,吴恙向来没有跟自己虫发火的习惯。所以他忍住了自己的火气,拿头发出完气后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你当时被霍子霄捡到的时候,身上的伤是你雄主干的吗?”吴恙问。
别灾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不离婚?”吴恙问。
别灾苦笑了一声:“阁下,我是雌虫,我并没有离婚的权利。”
吴恙噎了一下,确实,在帮司瑞离开觜12星的时候,吴恙就知道了。
在虫族的司法体系中,雌虫是十分弱势的,他们确实没有主动离婚的权利。
“那邱守又是怎么回事?”吴恙继续问。
别灾摇了摇头,“我确实不认识那位阁下。”
……
“我当然认识他!”邱守对谭不言喊道。
谭不言轻咳了一声,对邱守突然的激动有些无所适从。
“你……”谭不言小声的提醒一句:“你别喊这么大声。”
“你听说过天仓战争吗?”邱守问。
谭不言点了点头:“三十年前的天仓战争,我还在上幼虫园的时候就听说过了。”
“是三十二年前。”邱守纠正道。
“三十二年前,位于第三星系中的天仓星系,出现了一种不同于虫的智慧生命体,它们出现的突然,对虫族的攻击也很突然。”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他们攻击虫族的主战场,就定在被称为帝国第一粮仓的胃3星上。”
邱守说:“我就是胃3星的虫。”
谭不言呆呆的看着邱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的雌父和雄父在战争刚刚发生的时候就死了,我被我雄父的雌侍带着躲进了家里的地下室里,那时候我还很小,对外面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可以说,我从记事以来,看见的就是我家的地下室。”
“我就这样混混沌沌的过了九年……”
邱守陷入了回忆,谭不言也认真的听着。
两虫都没有注意门外的脚步声。
吴恙和别灾走到了教室门口,刚好听见了这段。
吴恙示意别灾停下来,然后拉着别灾站在门外偷听。
“在那九年里,我都没有离开过地下室。”邱守说:“在地下室的前三年,还有灯,我还能看见光,可后面就没有了,听说是电路被切断了。”
“田毓……”说起这个名字时,邱守停下来解释了一下:“田毓就是我雄父的雌侍,在地下室的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照顾我。”
“我小的时候,只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很不好,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虫虫都在逃命,只有他,愿意留下来,照顾我这样的累赘……”
邱守大概真的是陷入了回忆,此时完全不管叙述的完整性,开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一个缺了口的大碗,那个碗比我的脸还要大,是田毓找来给我盛食物的容器,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摸一摸那个碗的缺口,然后再脑子里面想象这个碗的样子。”
“我被救出来后,医虫给我做过治疗,他们似乎很关心我的心理健康,问了我很多问题,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邱守解释道:“因为我住在地下室里,而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所以生活在那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识字,甚至听不懂稍微复杂一些的话。”
“但那些医生非常有耐心,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我,我觉得他们很辛苦,所以很努力的把我这九年来唯一的乐趣说给了他们听。”
“那个碗?”谭不言反应的很快。
邱守点了点头,“就是那个碗。”
“但是……”邱守的表情有些无奈,“我对医虫们说完后,他们表现的很……很不好,大概是我的生活让他们震惊了吧,他们说,我的行为跟瞎虫没有什么区别。”
“当时,我已经12岁了,却不知道‘瞎’是什么意思。”
谭不言沉默了,他无法想象,一只雄虫,一只和自己一样的雄虫,居然会有这样的遭遇。谭不言看着邱守,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生活那么久的。
邱守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他的面容很自然的过渡到了一种温柔的状态中。
“我之前说我肯定不会认错他。这并不是一句逞强的话。”
邱守说的明显就是别灾,而此时被吴恙拉着在门外偷听的别灾,脑中灵光一闪,一段被他忘却之后沉入记忆深处的回忆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重映。
邱守继续说:“我肯定不会认错,因为那天,他是和光一起闯进来的。”
吴恙本来想听听关键信息,没想到却听见了一耳朵的八卦。
他抬眼瞄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别灾,别灾似乎有点尴尬,还有点无措。
吴恙轻轻拉了别灾一下,小声对他说:“要不,咱们先回去,过会儿再来找他们?”
逃避虽然可耻,但十分有效。
别灾点了一下头。
于是两虫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