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边,一匹矫健俊美的白马,正寂寞地等待着他的主人。
马车夫已昏沉沉睡去,白马虽已饥饿难忍,仍不愿啃食沿路柳树旁的枯草。
月色渐移,白马还是把鼻子凑到草丛中,想要找些黄里泛绿的草,而这时他的老主人正带着两个少年走出维桢楼,渐渐上前。
在回府的路上,虽然马车里多个人,白马依然踩着哒哒的清脆石板声轻快前行。
车上,司空袁昂居中,小书童和归流对坐两侧。
归流能逃过一劫,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再坐在司空大人的车上更加的诚惶诚恐,伴着马蹄如鼓点的声音竟渐渐睡去。
归流刚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如胶片一般开始回放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自己刚来到这个时代就卷入了临贺王谋反的漩涡里,先是被灌迷酒,再是被诬陷缉拿。
今晚之事大概出自那位世子萧见理的手笔,说不定还是卞浦在出谋划策,他在论台上看到了自己。
如果当时就溜之大吉,自然不会生出这之后的事。
卞浦应该猜到了是自己破坏了皇帝前往涵元寺的安排,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对他们的谋划知道多少,所以要抓回去审一审,刑一刑,杀一杀。
自己长这么大唯一亲身见过的政治斗争,也不过是自己在学生会部门里看到部长和副部长之争。乖乖老天爷,这次居然和王爷世子斗起来了。
为什么堂堂司空愿意救我呢,嗷,还有那位英武豪气的陈霸先他会救我吗……
归流渐渐沉沉睡去,在梦里好像看着提着长剑的萧见理向自己砍过来,但是自己却怎么都动弹不得,被人死死的箍着……
自己正要激烈地挣开,却被人摇着胳膊叫醒过来。
马车已经停住,袁府已到。
袁昂带着二人从偏门进去的,府内万般漆黑俱寂,只有一个老仆在前提着一盏油灯带路,三人径直来到一座小楼。
袁昂日常起居已不在前厅后院,而是在司空府东侧的小楼和小书童待在一起。
进到一楼的正堂中,仆人点了两盏牛油灯,才看出房中有三大排书架,置满了书卷,环绕着三面墙壁。
房内整肃简朴,没有任何纱帐窗幔等华贵物品,和袁昂司空的身份真是极不相称。
归流这边行礼正要开口,袁昂抢先道:“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就着人去涵元寺告诉你师父崇难,让你在我这里讲几天的经书。”
归流客气道:“多谢司空为小僧安排,承蒙司空大人抬爱,小僧岂敢班门弄斧。”
“我的子孙辈里有不少修佛之人,还请小师父为他们解惑。”
归流双手合十,行了个僧礼,说道:“多谢司空大人,小僧恭敬不如从命。”
“这是我一个人的书楼,算是个清净的所在,小师父不妨就在这里下榻。”
“阿弥陀佛,多谢司空大人,”
一旁的小书童调笑道:“你不如叫多谢和尚,开口便是多谢。”
只见袁昂也不恼,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天色不早了,菀儿,你带他去二楼歇息”。
说罢,小书童便带着归流上了二楼。
袁昂把那老仆叫到身前,吩咐道:“袁杰,交办你两件事。”
“老爷,您讲。”
“你这就着人拿着我的帖子去涵元寺,去见济善和尚,说归流有我照应,请他们勿忧。”
“第二件事你亲自办,切莫声张。我要知道这个小和尚俗家在哪里,家中亲人都有谁,都是什么来历。”
袁杰大为不解,满面震惊道:“老爷,这……”
“别的你不要问,你先去打听。”
且不说那崇难和尚见到归流迟迟未归,连派了两波徒弟去找。
他苦等之下,收到的却是庾信着人带来的求救信息,让崇难亲自去救归流。
等他行到一半的时候,便碰到了派出去的第一波徒弟。那两个徒弟将孙恒和归流的对话仔仔细细的讲给他听,回来的第二波徒弟将司空袁昂救下归流之事描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