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国,平阳郡,壶田镇。
太阳方才升起,平远堂柜台前便已经排上一条长队。
几人趁着排队的空隙议论起近闻。
“听说再过几个月壶仙庙要举行天壶仙会,可惜咱们福缘浅哟,见不得那些神仙人物…”
“浅什么?壶仙娘娘保佑,到时候咱们也去拜拜,不也能瞧瞧?”
“蠢货,连这种常识都不晓得,仙会也是你能去滴?这可是十年一次的仙会啊,听说上一次仙会出了些岔子,没办成,所以这回可算是二十年一度的仙会喽!闲杂人等可都不能过去!”
“对,我媳妇前些天去庙里祈福,听庙中居士说,自九月起,壶仙庙就要封庙了,一直要封到仙会结束为止呢!”
“嗨,这种事情有啥好操心的,若有心,咱们只管在家祭拜即可。嘿嘿,我这有个小道消息,不保真,但绝对包你们感兴趣,我昨天听我那在李家干活的亲戚讲的。”
“李家?哪个李家?”
“就前几年搬来镇上的那家,一来就收了好些田产,还建了个粮庄。听说啊,他家公子爷在新婚夜里遇害了,总共死了五个人,凶手至今都下落不明呢!”
“真的?我说这几天怎么总看着镇衙那些人跑来跑去呢,瞧他们平日里闲得慌,这回怕要忙上一阵子喽。”
队伍里都是些来看诊的病人,或有家人同行、或独自一人前往。
一旁打杂的少年听得入神,全然忘记自己手头上的活计,愣愣定在原地,状若发呆。
少年一身灰衫,脑后黑色长发用发带简单一束,身材匀称中略有些瘦削,容貌俊朗,很是耐看。
如此显眼的举止,自然很快便被发现。
“长平,别在角落傻站着偷懒!”
谢长平见偷懒之事败露,只得讪笑着对着柜台处应了几声。
得了,没乐子可听了。
不过万幸,今儿爹有事出了门,不然怕是又要念叨自己许久。
柜台处的那位身形高大的青年名叫阿庆,是爹的得意门生,也算是他的师兄。
他是个天生的跛子,无父无母,六岁时被谢长平父亲收养,至今约有二十个年头。
阿庆哥左眼发白,临近处还有两道白痕,许是幼时被人打伤的,虽褪了疤,仍留下了记号,不过右眼无恙,并不影响看东西。
谢长平不占理,也就没想着和阿庆哥耍嘴皮。
他环顾四周,堂里那些个学徒伙计都各司其职,还真挑不出毛病,只得怏怏收起一丝迁怒的念头。
正当谢长平打算忙活时,突然感觉衣角被人拉扯。
谢长平左眼微眯,转身看去,入眼的是一对青年夫妇。
妇人头发有些凌乱,开口道:“小哥,你们堂主今儿在是不在啊?”
谢长平打量两人一眼,迟疑道:“我爹出去了,大概要晚上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那妇人心头一紧,将怀中的幼童捧起:“我家孩子染了风寒,今儿一大早高烧不止,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我师兄的水平也很高的,去那旁排队等着便行。”
两人点点头,男人见队伍颇长,不住的苦恼抱怨,妇人低头看着昏睡的孩子,只有无言。
谢长平摸摸幼童脸庞,确实烫手:“怎么现在才来,昨天就该过来了!”
妇人后悔中满是疲态:“这几日家里有些忙,怠慢了孩子,这队排得这么长,也不晓得等到什么时候,能不能先帮我家孩子看看?”
男人衣冠尚且得当,附和道:“对,能否先替孩子看看,我们可以多加钱!”
谢长平左眼微眯,思索一番,跑到柜台和阿庆说了几声,这才走了回来。
“不用等我师兄了,这病虽然看着严重,但也不算难医,我就能治,我好歹也是堂主的儿子,这方面可不会唬人。”
男人欣喜:“太好了,真是壶仙娘娘保佑,多谢小堂主,多谢小堂主!”
妇人虽疑虑却也只能先试试,毕竟平远堂口碑极好:“那便麻烦小哥了……”
堂外嘈杂,是以谢长平将两人领到一间客房,客房颇小,专用来安置病患,屋里只有一床一桌和几张凳子。
把孩子接过,放在床上,谢长平瞧着这对夫妇,丈夫脸上写着的喜悦多于担心,妻子倒仍忧愁不止。
“你且宽心,我小时候体弱却又贪玩,常染上风寒,对这病最是熟悉,倒也不难医,先去那边坐着。”
谢长平打了盆温水,轻轻为幼童擦拭身体。
“这孩子不像是昨晚染的风寒吧,大概有个好几天了吧,前几天最多流流鼻涕,这一拖到底是病情加重许多。”
妇人低头:“抱歉,家里有人过世了,实在没时间照顾孩子……”
“又不是我家孩子,倒也不必与我道歉。”
“抱歉……”
男人起身想到妻子身旁安慰几句,不料突然失足摔倒,不过摔得不重,没多大感觉。
男人尴尬一笑,那妇人却并无多大反应,叹气后继续低头,也不知是嫌他丢人,还是不愿理会男人。
男人终于有些沮丧,起身和妇人说了几句宽心话,转头又重拾笑容。
“抱歉,小堂主,我们夫妻这几天闹了点矛盾,让您见笑了,都怪我,想必是累着她了。
我爹的后事大都是她在操办的,我手头工作紧,今儿才总算是抽出时间,可谁知孩子又病倒了……”
谢长平点点头,没有多问。
不多时,谢长平找来纸笔写下一副药方,男人本想伸手,药方却被妇人抢走,男人只好局促地将空中的手收回。
“去拿给我师兄吧,他确认后会让学徒帮你抓药的,到时你同他煎好一服药,再送到这里来即可,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