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他也在痛哭,他一边哭一边说:“小飞不要哭,听话,小飞不要哭。”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说话的语气,语调还和五十年前一样温柔。
向漫飞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眼神都能顷刻间融化。
他说他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当初那么食古不化,坚持要回西安去要一封托孤信。
“我对不起你,小飞。”
“都是我不好,当时为了劝父母留在西安,耽误了返回岛城的时间。”
他们说说哭哭,哭哭说说,说了整整两个小时。
放下电话,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小飞,不要哭”。
多熟悉的话啊。
五十年前,她一哭,他只要这样哄她,她就会伏在他的怀里慢慢停止哭泣。
这次,她忍不住了,放下电话,她继续放声大哭。
晚上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兴奋啊,一个人疯子一样又哭又笑,老觉得像在做梦。
直到第二天九点,他的电话又来了,向漫飞才相信这是真的:
我没有做梦,我真的找到他了。
天呐,他又回来了。
那三个月时间,他们简直到了痴狂的地步,每天一封长信,每天讲两个小时的长途电话。
“小飞当时你为什么一直不去岛城啊?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去处理呢?”
向漫飞边哭边回忆。
记得那是1949年清明节,她从岛城回到西安,发现父母准备去香港了。
东西已经整理打包好了,放在客厅,就等她回家。
她突然想起之前姐姐从大别山托人带来一封信,说如果发现父母要离开西安,让她想尽办法留住他们。
一定!
这件事情太突然了,她赶紧骑自行车去艺专找姐姐留在西安城内的一个好朋友。
后来知道姐姐这个朋友是个地下党,化名“米修”。
米修花了三天时间去找到一张新中国对民族资本家的政策:要保护、团结和发展,是朋友,不是敌人。
她姐姐大概也希望她父亲这样的资本家能留下来,为新中国效力吧。
她把政策给了父亲,劝说父亲留下来。
经过了半个月的反复斟酌,父母终于决定留下来不走了。
应该是第十八天的早上,向漫飞请求外婆帮她向父亲讨那封委托信。
父亲开始的时候还很温和地向妈妈了解蓝洲伯的情况,一听到是个国民党空军,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了。
他说他发过誓,当兵的风险太高,决不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