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十里峰崖，一马平川。处头已挤了几十人，皆是护佛者。当见到小活佛走出，尽皆欢呼不已。秦天心中暗自好笑，若是他们得知自己这个小活佛是假扮的，不知该做何感想。但知此事的，仅五人，不对，后头那十个乞丐似乎什么都知道。

华珍就在此时，已离开大道，向燕大侠所在而去。告知燕大侠，小活佛已出十里峰崖。过不了多久，小活佛在大道上的消息，当不胫而走，杀佛者又将拥来。因此燕大侠需慢慢抽出人手，在杀佛者的回路上，进行层层阻击，以让他们的大队无法到金穹大道来。

相较燕大侠那里的惨烈与胶着，秦天此时尚算安然。偶有些杀佛者，尽皆被护佛之人击杀。而随着他走出十里峰崖，每向前一些，便有些杀佛者倒向护佛一方。能出十里峰崖，已相当了不起了，若是能入天竺城，那便是超越法安智者，成为一百五十年来，第一个真正半佛。只要进了天竺城，自有城主相护，杀佛者与护佛者都当放下屠刀。等过了天竺城，那时护佛者当超过杀佛者，后半程将是充满祝福的坦途。这些都是燕大侠在法安寺中，对此整条路途的预判。秦天虽不十分相信，却也认同个大概。

越走，前方的人便越多，护佛者多了，杀佛者也多了，都是从天竺城中出来的，本想去支援，没想到竟碰上了小活佛，立时便厮杀起来。护佛者占了绝对优势，华珍与易素素护在秦天左右，尚无需她们两人动手，只是华珍时常忍不住，射出几箭。

天竺城已出现在前方，胜利在望，秦天却不能表露出欣喜，数着步子，缓缓向前。身后，喊杀声起，渐行渐近。秦天不免心中一凉，暗道：看来燕大侠等人已全军覆没了，否则怎么会有喊杀声从后而来。前方的护佛者，皆是一脸凝重，主动地围成一个圈，将秦天护在正中央。不知谁喊了一句：“最后的时刻到了，成败在此一举，兄弟们，杀啊。”

群情激昂，乱斗声四起，秦天反倒心下安定，该来的总会来，比在此之前心中乱想来得踏实些。他望定天竺城，心中暗道，近了，近了。

前方那断臂之人，不就是在兰城中，与夏羽凡比拼臂力，败后自断其臂之人吗。秦天见他刚将一人劈死，站在正前方，放声大笑。笑声突然止住，秦天心中暗叫，不好。其侧边一杀佛之人，刚杀完一人，见他无备，已一拳击来，那拳化成巨石，瞬间将断臂之人砸成了肉饼。身后一箭飞来，又穿透了杀佛之人。

放眼望去，前方已是累累尸骨，血染红了前方大道，横七竖八的尸身直铺到天竺城门口。后方呢，后方又是一番什么样的地狱景象。他不能回头。

近了，已看到天竺城南城门了。

此刻的秦天，宁愿自己身处混战之中，用尽自己的全力，杀人也好被杀也好，反而痛痛快快，无需思考。但此时的他，如同是这场混战的旁观者，虽不能看见后方的场景，却也想得出那画面来，如同化身为神，在九天之上，淡漠地看着人间这场厮杀。

为了什么？佛不是讲究割肉喂鹰、投身饿虎吗？若是真的活佛，当为救众生，而牺牲自我。小活佛，是佛吗？还是魔？不，此时我就是小活佛，我每往前一步，便死数人；我的成佛之路，由众生尸体铺就。若我停下，众生得救。

对，我停下，众生得救。

秦天神情有些恍惚，步伐稍滞，眼中泛起黑色雾气，易素素看在眼中，急得大喊：小活佛。可秦天却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在心中的佛魔之争中。

“汝坐道场，销落诸念。其念若尽，则诸离念。一切精明，动静不移。”

一个清明的声音，在秦天脑中响起，压盖住了外头的嘈杂，也打断了秦天的思绪。

“销落诸念，销落诸念？众生如刍狗，横尸遍野。我等却高坐莲台，俯视众生，任由众生堕入阿鼻地狱。若如此，何不为魔，杀尽众生，以得世界清明；或是领着众生，屠尽神佛，自为神佛？”秦天已然暴怒，心中魔性大起，脑中咆哮着反驳。

“当住此处，入三摩地。如明目人，处大幽暗。精性妙净，心未发光。此则名为，色阴区宇。若目明朗，十方洞开。无复幽黯，名色阴尽。是人则能超越劫浊，观其所由。坚固妄想，以为其本。”小活佛的声音又起，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在坐而论道。

“我目明朗，十方洞却未开。此刻，我只见一方洞开，此洞名为杀佛祭天，以救众生。为何不为众生受死，我佛不是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秦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