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香湾村。
江玉妍端着掉漆的大红牡丹瓷盆,刚走至巷道墙角,就听前方传来一道轻嗤的声音。
“呵,我刚出趟门,你就给我娶了个离过婚的女人?”
江玉妍顿住步伐,抬眸望过去,只见邵江野俊面硬朗,唇角叼着根香烟,
浑身散发着几分玩世不恭气息的和对面邵宏说话。
她微微垂下眸子,往回退了两步,脊背贴在石头垒成的墙面。
邵宏劝着道:
“她刚结完婚没几天就离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那婚姻做不得数的。”
邵江野不耐烦的蹙了蹙剑眉,鼻腔溢出一声轻哼:
“黄花大闺女?我来的路上都听说了,就因为她不检点,人家才在洞完房不愿意的,
老子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还是蹲过牢有残疾,你给我找个这样的?
哪来的给赶哪去,不然要让我见了她,捶也得给她捶走了。”
江玉妍攥着洗脸盆边缘的纤手紧了紧,她先前跟青梅竹马的李临安结过婚,
可他却在婚礼当天遇到了先前草草见过一面、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便在当夜称婚姻不作数,
她母亲不愿,被气的身体有疾躺在床上,但最终还是领了离婚证。
而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子,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江秀红,她也没少在她面前得意挑衅。
娘俩相依为命,本来靠开制衣店,勉强够温饱,结果因为此事彻底没了经济来源,更生活在旁人的吐沫星子中,
后来是邵宏主动找上门求来了这门婚事,母亲以生命为要挟才同意一起搬到了香湾村,
谁知,邵江野竟然........是不知情的。
她就说么,在这个时代,不残且有钱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娶她一个名声扫地的离过婚女人。
她苦涩的扯了扯唇角,黯然的回到家中。
与此同时,邵宏垂头丧气的走过来,看见她,笑着道:
“小妍,江野今天刚回来去了后山茶园,我厨房弄好菜了,你划拉些给他送去,还有,他要是说旁的你别搭理就成。”
江玉妍张了张嘴,想说婚事要不算了的事,可这才刚结婚,再次离婚,
怕她和她母亲会彻底淹死在旁人的嬉笑谩骂中,而她母亲怕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她意识到这点,心头涌上一阵酸涩,点了点头道:
“好的,爹。”
江玉妍走进厨房,桌子上的凉拌马齿苋和白煮肥肉显然卖相不行看着灰蛐蛐的,
但,就这块肥肉,她都记不得有多久没吃过了,跟李临安结婚的那一个月里,
他娘在知道江秀红爸是厂长时,为了逼着她离婚,可是没少找茬,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更别提吃肉了,
她往崭新的铝制饭盒里简单划拉了些饭菜,去了后山。
后山是一望无际的茶园,绿油油的,嫩芽已经被采摘完了,几个农妇在拔草,而邵江野手持剪刀在修剪,
白色衬衫被汗透,隐约可窥见结实肩背,汗水滚过他小麦色的俊面,糙劣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玉妍之前压根跟他不认识,突然占用他妻子的身份,刚刚他还称要捶她,
她一时有些怕,忐忑的走过去道:
“给....给你的午饭。”
邵江野眉心轻蹙,回过头时,顿时目光怔愕,
只见江玉妍冰肌玉骨,清纯绝丽,一双美眸似深林小鹿般清澈,
穿着淡青色的布拉吉裙子,俨然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他注意到她手里的饭盒,玩味的勾了勾唇,并未出声,似在等她的下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