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出改造后的沙漠之鹰,一声轻响,子弹上膛,瞄向不远处的山坡,这种距离之下,我完全有把握对任何一个目标做到一击毙命。
倒在地上的少年闭上双眼,面无表情地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回忆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云蕙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是个非常沉默从不爱说话的小丫头,被言修德领到他面前的时候也只会点头和摇头,简直让他以为是个哑巴。但有一夜,他因晚饭贪喝了几杯酒半夜起身解手,才发现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花园里偷偷地哭泣。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一旁看,不一会儿还是孩子的他想起了自己幼年丧母,也哭了起来。哭声惊动了女孩,她转过头去又伤心又好笑,定定地站在原处不知道做些什么。只见小男孩一边哭着一边走到她面前,拿起手帕给她擦眼泪。她下意识地想要偏过脸去,但却没有躲开,那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孩触摸自己的脸颊,她突然有一种很慌张的感觉,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屋子。
从此之后,她不再每夜都一个人出去偷偷哭泣,只有在非常伤心的时候才会趁着大家不注意,一个人躲到后山上哭一会儿。有一年中秋节的晚上,她看着宴席上别人的亲人团聚,好不热闹,心中不由地又泛起了伤心的往事。当天深夜,她趁着大家都睡着了一个人跑到后山上,在中秋明亮的圆月下,俯着一块山岩“嘤嘤嘤”地抽泣起来。说来也怪,在她还没有哭完的时候乌云便慢慢布满了天空,不一会儿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她俯在山岩上刚要起身,忽然感觉到身后的雨滴不见了,她抬起泪眼一瞧,眼前正是小男孩有些狼狈的脸,“那个,你先帮我撑一下伞,”小男孩按着鼓鼓的胸前有些尴尬地说。她急忙接过伞去,小男孩解开胸前的包裹,在山岩上铺开,包裹里是几只做工考究的月饼和一些水果,还有一个小酒壶和两个杯子,最下层还有一件厚厚的风衣。“把衣服穿上,晚上山谷里冷,不要着凉了,”他把衣服递过去,她顺从地穿上衣服,“我看你,额……”小男孩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又没说下去,“把伞给我,吃点东西吧,”说罢,他拿过伞撑起来,靠着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吃东西。就这样,在雨声的淅沥声中,靠着这个身旁为她打伞的男孩,她默默地吃着东西,心中竟突然涌上了久违的暖意与安全感。越来越小声的雨里,少年就这样撑着伞,在夜晚的山风中,看着身旁裹着风衣的女孩小口小口地吃着月饼。
雨停了,云也悄悄地散开了,中天的那轮明月又一次散发出温和的光芒。男孩放下伞,拿出手帕抹去了女孩腮边挂着的泪珠,这一次她没有闪躲,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小男孩。男孩拿起酒壶向两个酒杯里斟了一些,把一个杯子递给女孩,有些笨拙又尴尬地说:“那个,请你喝酒。”望着眼前男孩笨笨的模样,她突然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犹如夜里飘过的小野花一般,明媚又一闪而过,她拿起酒杯,向男孩摇了摇表示干杯,男孩也高兴地回敬了过来。就这样,他们一口一口地喝完了小壶里的酒。
喝完了酒,小男孩突然很认真地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眼睛,“以后,你不要再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哭了,晚上很危险,我看了你好几回,真的不安全。”她这才知道原来她每个哭泣的夜晚都有他跟在身后,她点了点头,又微微低下双眸。男孩摸了摸她的头发,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没有家人了,但是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家人,你做我的妹妹,我就是你的哥哥,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她抬起双眼,眼眶里又泛起了泪花,小男孩连忙擦去她的眼泪,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云蕙。”女孩小声地说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蕙儿妹妹了,我叫言思静,你就叫我静儿哥哥吧。”“不,不要了吧,我还是叫你少爷吧。”女孩说着害羞的跑下了山,身后传来小男孩的叫声,“为什么呀,好吧好吧,都随你吧。”
从那以后,男孩总是逗着女孩开心,渐渐地,她变得开朗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
长剑悬在少年的头顶,微微颤抖着,少年长叹一口气,不再瞎想,等着末日的降临。我也不敢分神,默默地端平枪口。“让我死,”少年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举动,用尽全身力气向我藏匿的方向虚弱的喊道。长剑的主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我默默放下了枪口,一声破空的响声,长剑直直地刺下。“呲喇”一声布匹撕裂的响声,长剑将一缕布片深深地定入泥土中,她终于还是下不了手……
那时的她,虽然已变得开朗了很多,却始终不能忘怀自己的家族之难和母亲被掳时流泪的面容。身负家仇,尽管男孩对她很好,她也没能抹去心头的执念,她要复仇,救回娘亲。但自己现在的处境,唉,她寄人篱下不说,又力量单薄,怎么可能与仇家抗衡。直到有一天,一位贵人外出巡游,路过言家借宿。席间她发现那贵人竟是父亲身前的一位旧交,那贵人也认出了他,于是在酒席后屏退左右,招她前来问话,她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的经过,请求这位父亲的旧交救出自己的母亲。那贵人却“嘿嘿”一笑,给她讲述了“那里”来的人的事情,给她承诺,只要能给他带来与“那里人”有关的活人或者尸体,就替她复仇救回自己的娘亲,席罢,又将言修德招来,说她是自己的私生女,早年间送给一对夫妇寄养,让其称之为殿下,又与他秘密商议了什么。
于是后来,她便每日抽出一些时间到山里,幻想着能碰到“那里”来的人。直到那一天,她在山林中被猎人打伤的一只正在发怒的竹叶青,那蛇弓起身子吐着蛇信,她一瞬间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吓的连脚也抬不起来。就在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大喊,“快走!”紧接着一个男孩的身影伸出双手护在她身前,与迎面而来的竹叶青撞在一起……
倒在地上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双眼,只见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的长剑将他的衣服划过一块布片插在泥土中。云蕙望向倒在地上的少年,双眸暗淡,长叹了一声:“以后,便再也不要相见了吧。”
“小子,给我去死吧!”就在这时,又一柄长刀划过空气,向倒下的少年的面门刺来。先前奄奄一息的言修德不知何时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双手持刀向言思静恶狠狠地刺去。言思静的双眼中露出无尽的愤恨与绝望,拼命地想要站起,却丝毫不能动弹,只能愤懑地看着长刀离自己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