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善事的鬼童

这篇记录的是李奶奶对大家讲的两则故事：

听老人讲，在早头儿（也就是很久以前）的郭村，就是现在那个叫郭家的地方。曾有三个逃难来此的叔辈兄弟，在个挨近山林的高坡上，他们共建了一个超大的篱笆院落，围住三处土坯房。当年的那个大院，就被外人称呼为郭家。

这三个叔辈兄弟的孩子，是出奇地数目一样，都是不大不小的八个小孩子，只是男孩儿有多有少。郭大家男孩儿七个，郭二家四个男孩儿，郭三家男孩儿六个，男孩儿女孩儿加起来有二十四个，十七个男孩儿，七个女孩儿，大的十一岁（虚岁），小的几个月大。

听老人讲，所有郭家孩子的父母为人都善良，却穷苦异常，为了给这些孩子们好日子过，这三对夫妇，除去忙碌自家开垦的土地，不得不忍受着剥削，外出去给大地主侍候地。

当年，山大林密，郭家人不怕谁来家里偷孩子，怕的是，经常有野兽出没，会伤害到孩子们，就无奈地把家中的孩子反锁在院子里，不让他们出去玩。

刚开始，三家的孩子因为都不太懂事，玩着闹着，就演变成互相打斗，几乎天天会弄得头破血流，是惨叫哭骂不断。但为了一家人的活命，孩子的父母就是在地主的田地里听见了，含泪干活，也不肯少挣钱地回家来管管孩子们。天黑下工回来，见了孩子们，也不说大的，也不骂小的，看着孩子们，都很心疼，有抱头大哭的冲动，但忍下了。所以，每次外出干活，家长们都嘱咐着孩子们能在家相处得快乐，不要打仗，希望孩子们能安全顺利地长大成人。在起早贪黑的路上，不住地祈祷，能有神明来护佑一下孩子们。在每天离开时，是恋恋不舍，回家时是归心似箭。

奇怪的是，一段日子后，孩子的父母们，谁也没有听见孩子们的打闹和哭叫声。下工回家一看，都乐呵呵地等候着他们，不仅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毁坏东西，还把家里家外收拾得整洁干净，该干的活，没用告诉都完成了，还学会了烧火做饭。孩子们的父母觉得奇怪，就问孩子们：“都是谁懂事了，领着你们这样做的？”

三个大的男孩警惕地看着小的孩子们，那眼神明显就是：“不许说！谁说，就是谁的脾气！”

家长见问不出实情，就认为：“孩子们是天天打斗地也够了，也烦了，终于觉得消停地不让父母操心，才是该有的孩子模样了。”所以，都很欣慰，觉得很幸福，在外干活也安心多了。

一次，地主家地里早完了活，就早下工回了家，孩子们的父母一致决定偷偷看看孩子在家到底在干什么。

刚到院外，就听到了孩子们玩游戏的欢笑声。走进一看，院子当中，有五个不认识的怪模怪样的小孩子，跟家中的孩子们玩得是不亦乐乎。仔细一看，这三个孩子不是坡下村子里的孩子，因为村子里的孩子，他们都认识，也没有多少户，一年多的接触，没有什么遗漏。再说，这里距离村子有三里多地，小孩子轻易不会来这个荒坡上的院落玩。一致认为：“他们一定不是啥正常的人类，不是山妖，就是鬼童。”

于是，就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友好地打招呼，问孩子们父母的姓名和住址。

五个小孩一见大人们回来了，吓得神色大变，连看都不敢看大人们一眼，更不回话，一转眼就都不见影了。

这时，家里的孩子才对父母说：“它们是来跟我们玩的小鬼朋友，说是住在黑松冈。它们不害人，还教我们怎么干活和做事儿呢。”

原来它们五个，不是山妖，是鬼童。想不到，这五个鬼童乐于和自己家的孩子一起玩，每天都来，就像是孩子的保姆一样。从此，三家的孩子们不再有互相打斗和惨烈的哭叫声。不过，在家长回来之前，鬼童就立刻藏起来。

大人听了孩子们的话，心里十分害怕，可也没有啥办法将他们赶走，他们是家长不在家时孩子们的玩伴和保姆。虽然心有恐惧，但也不好把这样的事当外人说，怕得罪了鬼童，对自己和孩子们不利，就隐瞒了下来。

似乎是在一天傍晚十分，孩子们的家长都齐全地坐在院子里聊天。这时，一位面善的老妇人走进院来，说，有话要说给孩子们的家长们听。

孩子们的家长忙让坐，请喝水。

老妇人坐下，说不渴，没有喝水。

老妇人说：“你们住的地方，是我收留鬼童的地方，人们都管这叫凶地。其实一点都不凶，善良的人住在这里，还会得到护佑。就是因为有凶地一说，这里多年荒废着，不属于任何人。所以，这里的地主才容不知情的你们盖房子，你们才能住在这儿的，你们才有了自己的院落。开始，我不知道你们的根底，就让鬼童暗地里挑拨你们的孩子打斗，好让你们见势不妙地搬离。谁知这一打，才知道，你们叔辈兄弟仨在逃难的路上，救了和收养了无家可归和死去父母的孤儿。老大家收下三个，老二家收了四个，老三家收养的最多，五个，他们自己只有一男二女。你们三家为了些孩子，都不再生养自己的儿女了，真是难得的心善和不容易！为此，我就让鬼童来照顾你们的孩子，陪你们的孩子们玩，教孩子做些家务事。你们以后大可放心地在外挣钱，鬼童会帮忙照看好孩子们。只是不要把这样的事儿对外人说，等你们的孩子长大都懂事了，孩子跟鬼童玩的事，会像做梦一样，一点儿不留痕迹地会从记忆中消失，而且不会留有后遗症，不会让孩子们有任何损失。不然，鬼童一撤，你们会为看孩子脱不开身，生活会陷入更加困苦当中。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求你们，给这些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鬼童们，建造一个存身场所，凿一个石头小庙，立在进山处的大槐树下。让他们也有修炼之地，修炼好后，好去投胎做人。免得它们鬼心思重，一个看管不住，就会有害人类。”

孩子们的父母听了，才知道来人是鬼婆，又是感谢，又是自豪，也不乏有所惊惧。但为了自己的孩子们和善良鬼童的出路，以及减轻这位鬼婆担子，点头答应，表示不会对外说家有鬼童的事，并保证：“一定会在西山口的大槐树下，立座石头小庙，让鬼童们有容身之所。”

鬼婆听后，笑着起身说：“千百年了，终于是遇见你们这样心善的大好人了！你们不仅让阳世的孤儿们有家有了父母，就连没庙安身的鬼童也借你们的光。可惜啊，它们今后不再露宿野外受苦了。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你们会有好报的！我冒险来此，也有半天了，该回去了。”

说罢，只见鬼婆站起了身，却没有看见她是怎么走去的，人就不见了。

大家发现鬼婆一走，脑袋一下子都清醒了过来，各自发现，根本不是在院子里，都在自己家的炕上，赶忙下地出屋。

三对家长见面一说，竟然都做了同样的梦，是惊讶不已，决定利用农闲时节，赶紧给鬼童凿座石头小庙，同时对捡来的孩子，更是要好过自己的儿女。

从此之后，鬼童明显地大胆了，就是郭家孩子的父母在家，五个鬼童也来这个院子里找孩子们玩。作为孩子的父母，即使看到孩子们跟鬼童在一起玩耍，也会装作没看见。直到孩子能自己照顾自己，那些鬼童才离开。

后来，那个坡上村是逐渐地壮大，到解放时，竟有三百多人，并不算外嫁的女儿们。村中还收入了外姓人家四十多户。郭家后人在恢复高考和改革开放后，都有各种各样的出息，三十年里，逐渐离开去了大地方。如今，那个村子仍然叫郭家，却没有几户姓郭的人家在郭家村住着。有关郭家鲜为人知的善良故事，也就更是少有人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