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42.皇帝不急,太监急……(2 / 2)凌凌霜月沐寒烟首页

“好了,与其在这里对着一个凡人发脾气,不如我们去看看!再这么义愤填膺下去,人都被烧死了!”

“对哦!”秦心玥猛然醒悟,“我们可以救的!”一边说,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远方,桑凌烟忍不住羡慕的笑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不谙世事,全凭一腔热血行事,挺好……”

“啊……真是太过分了!这样的老公拿来有什么用!她老公都这么对她了,她居然被那个渣男几句软话,几句好话,骗得她就合好了。刚开始她那么的刚烈,那样的决绝,我还心生敬佩,觉得她不愧是我大燕的女儿……真是,谁能想到……刚开始有多敬佩,后来就有多气愤!气死我了!”秦心玥也真是,事情开始的时候,她被气死了,事情都结束了,她还是被气死了。可不吗?头顶怕是要冒烟了。

“好了,心玥,别生气了,你生气也没用。那毕竟是她的人生,得她自己去选择,自己去过。她既然已经选择原谅她丈夫,那我们就该尊重她。我们可以怒其不争,但是不能替她做选择。我知道你的气从何来,从南氏先祖开创大燕,女帝当政,废除一夫一妻多妾制,改为一夫一妻制,有律法镇压,加上一百多年的演化,已卓有成效。燕国的女子,也从以往堪比男子附庸的状态,变为独立自主,能撑起一片天,但,那主要还是律法的力量。要问那些过了几千年有妻妾成群日子的男人们,心中愿不愿,那是肯定不愿的。问女子,愿不愿意靠的能力生活下去?那自然是想的。可是经过了几千年的束缚,要她们一时之间冲破牢笼,做自己的主人,她们也会有害怕,有担忧。且被囚禁了几千年,能力上肯定会有欠缺。所以,有些胆小的女子,没有勇气去冒险,便甘愿继续做男子的附属品、心甘情愿的俯首作小,期望能给她带来稳定的生活。即使生活得不如意,因为她们没有勇气去改变,也就只能用女子过往的处境安慰自己,并告诉自己——女子原本就该是这样的待遇,自己这样的处境也无可厚非。于是也就能安于现状,这样过下去了。自然也不乏完全不想靠自己,完全想靠别人养的,既然放弃权利,完全想要别人养,自然就要默默承受别人带来的伤害。”

“律法,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从形式上扼制某种病态,但要改变意识的形态,那是一个漫长的过成。一种意识形态的形成,是个几百几千年,潜移默化的过程,要去改变,也许需要更漫长的过程。俗语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久病沉疴?天子脚下的燕京尚有偷娶二姨,三姨的,何况归顺不过几十年的洛巴?别人也许可以苛责她是个烂好人、没原则,没有骨气,离开了男人活不了。可是,我们做为皇家人,是没有资格的。我们的子民过得不好,一定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我们应该自我反思才对。想想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用什么方法去改变现状?”

“能有什么办法?祖母对几个后来归顺的异族,都特别宽厚,让他们自治,总不能强行下一道旨意,让他们的男人要像个男子汉,女人要自主自强吧!”

“对呀,明明知道她们生活在那样的制度之下,为何还要苛责她们?不过,只要我们不放弃努力,相信总有一天,燕国的所有女子,都能够自立自强,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不过,在那之前,必须要保证燕国能长久存在并强盛下去。须知,一朝天子一朝臣,难保改朝换代之后,男子当权,为了自己的私欲,颁布律法,让女子的地位一夜之间,一落千丈。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可是极容易的。某些男子一直惦记着,还不马首是瞻,争先恐后……永远存在,当然更好,即使不能,也要久到,女子足以与男子抗衡,男子不敢在轻易冒犯女子、当女子成为国家的运转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的时候,女子才可能不会再回到以往被欺压的岁月……”

秦心玥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那,我可以回家去,向祖母和母亲建议吗?”

“当然可以,你是一国翁主,现在还未成仙,凡界之事,也是你的责任。不过不能再这样动不动就开骂,这样很像一个义气用事的小孩儿,难让人信服。要好好的将你的见闻都讲给他们听,像个大人一样,有理有据的提出你的意见和建议……”

“好,我听姑姑的。”

“嗯,乖……”这丫头真的是被气坏了吧?早知道,她也该跟去,听个墙角,说不定现在就能和心玥打成一片了。

当他们赶到火刑现场时,已经被围在了人山人海之外,而且是群情激愤的人山人海之外。但,仍能看到被绑于高高柴垛上的女子。那是一个年近三十,一身料子很昂贵,绣工也很华美,只是陈旧得,不是明眼人,很难看出。面容是贫苦生活也无法掩盖的姣好。从头饰到衣着,都是精心打理过的,还描了淡妆。看来是在来刑场之前,精心的打扮了一番。而且,她的表情平静得,根本不像是送死,而是即将启程回家……真是从容赴死啊。

看着被绑的妇人,听着震天的喊杀声,本来就一股子邪收憋在心头的秦心玥立刻就要冲上去救人,被桑凌烟给一把拉住。

“现在还没有到午时,先看一看,说不定到最后,无需我们出手……”

“姑姑,都什么时候了?!”秦心玥急得跺脚。

“嘘……”桑凌烟对她竖起了食指。

“姑姑——”她手指着上头,急得跺脚。

“嘘……”

无奈,人比她小不少,辈份也差了一辈,法力更不知差到哪里去了,只能不甘心的跺脚!可是,按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不服也得服,只是还是不甘心。

“肃静!”忽然,一声惊堂木响起,紧接着,一个清澈而洪亮的声音,穿透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瞬间让汹涌的浪潮平息了下来,再下一声惊堂木,连最后的余波都消弥了,偌大的广场,这么多的人,却安静异常,安静得让人担心,他们随时会突然爆发。

“午时将至,哈依阿朵玛,你肯交出你儿子的亡魂了吗?若是你此刻愿意交出亡魂,你依然可以免于一死。念你爱子心切,又无造成重大后果,我可免了你的罪过,回去好好过日子。”监斩席上,一个身着红色传统服饰,衣服与帽子上都镶着红色宝石,生得极为俊美,俊美中透着一丝异域的神秘与魅惑,年约三十岁的男子,不怒自威的说着。这大概就是那店家口中,恍如谪仙的郡首家的公子。不过,在桑凌烟看来,他更像是妖孽,专门惑人的妖孽……

“大人还是烧了犯妇吧,犯妇无话可说!”看似柔弱的妇人,此刻却是满眼的决绝!像一只飞凰,展现出惊人的美丽,义无反顾的扑向火海!可就不知她在涅盘之后,是否还能重生。

“你可知,我至今都没有将你称作罪妇是为何?”

“犯妇知晓,多谢大人体恤。可,儿子已经不在了,犯妇当年不惜忤逆父母也要嫁的如意郎君,不仅告发我,在事发之后又是那般表现,如今更是来看一眼都不曾。犯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带着儿子,到图拉花海,去见我的父母,见到父母,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求得父母的原谅,与他们永永远远在一起,这样,挺好……其实,他们不原谅我,也没什么,毕竟是我伤了他们的心……”声称无话可说的女子,却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长久以来的,无尽的愤恨与长久以来压得她喘不过气,而在这几日又被无限放大的对父母的愧疚,决堤而出。

“想我多吉家,当年是洛巴郡的首富,家中有三个阿哥,只有我一个女儿,那是千般宠万般爱,就算要圣兰山顶上的云朵,他们也没有二话。想我哈依阿朵玛.多吉,当年可是洛巴的第一美女,来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坎。可我谁都看不上,就看上了樵夫家的穷小子,觉得他敦厚老实,没有富家公子那么多花花心思。为了他,我不惜与阿爹、阿妈、阿哥断绝关系……”

“后来我发现,穷小子敦厚是敦厚,老实也是真的老实,一切平顺的时候,他还算是一个好丈夫,可是一遇到事,他不是躲到我身后,就是干脆不见了人影。这一发现,让我多伤心?真想丢了一走了之,可是,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能让阿爹阿妈知道,我发现自己选错了,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后悔了……我要向他们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让他们看到我幸福……哈哈哈……为了面子,我苦苦支撑着,连阿爹阿妈病了,我也又肯回头。阿爹阿妈相继去逝,阿哥他们都去了大山的外面,我真正的变得孤立无援,又有了儿子,这下是想回头,也回不了了……不过,即使我今天是因为他才落得这副田地,我却一点儿都不怪他,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圣兰山神对我不敬、不孝父母的惩罚……犯妇自知,蓄养亡魂这种事,即使他不告发,也迟早会东窗事发。他这样的态度是最好的,让犯妇走得无牵无挂……大人,行刑吧,我迫不及待的想见我阿爹阿妈了。”

“既然你执意要一意孤行,我说再多也无用,午时一到即刻行刑!”

“谢大人。儿子,阿娘既保不住你,便随你一道魂飞魄散,阿娘带你到图拉花海找你阿公阿嬷,我们永远在一起。若是有来生,我宁愿嫁给妻妾成群的富家公子,也不会再嫁给你爹。这样一来,至少我们娘儿俩不但能衣食无忧,你也不用这么小便夭折,将来还会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对,就该是这样,宁愿死,也不要和渣男在一起。不愧是我大燕的女儿!”秦心玥非窝的赞赏。

“午时已到!行刑!”眼看太阳已跃中空,郡首的大公子拔出令签,“砰”地掷于地上,小小声音,都震耳欲聋,判人生死!

失望,在哈依阿朵玛的眼中汹涌澎湃,但,不过只是一瞬,一瞬过后,她心如死灰,甚至面带着微笑的闭上了眼睛,一副马上就可以回家的欣然。

洛巴郡的侍神者,走到设于柴垛正对面的祭坛前,拿起神剑,准备作法。“且慢动手!”忽着,一个悦耳却不怒自威的女声,从围观的百姓群中传来。明明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却能回荡于整个上空,且久久不去。

众人皆被这突来的声音一惊,神侍停下了作法的动作,郡首家的公子猛地站起来,“是谁?是哪位神仙降临我洛巴?还望现身一见。”郡首家的公子极为警惕,望着百姓群中,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后,过不多时,只见百姓们纷纷的向两边避让,从让出的一条道路中,缓缓走出四个人来。四个人皆是惊为天人的出色,虽身着当地普通老百姓的衣裳,但,从他们的样貌一眼就能看出,他们非本地人,而他们通身掩不住的清灵之气,显示了他们也非普通人……尤其是看起来更沉稳、睿智的两位……

看清二人的样貌,郡首家的公子与神侍皆是大吃一惊,赶紧迎下台阶,执起手就要向他们施礼,却被桑凌烟阻止了,“不必如此,更不必声张,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若不是出了此事,本不想惊动任何人。本士想问她几句话,可否?”

“回……可,自然是可,您请。”

“这位娘子……”桑凌烟向绑在柴垛之上的妇人施了一个合手礼,“小妇人姓桑,是路过洛巴郡的旅人。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小妇人对娘子做为母亲的刚烈与慈爱,深表敬佩。也对令郎的夭折感到惋惜。小妇人同样身为母亲,自然知道娘子对孩子的爱有多深沉,怕孩子离开自己、怕他没人照顾、怕他孤单,不想让他魂飞魄散……可是,你将他寄养在你身上,在你看来,是爱他,但,实际上却是在害他。因为天条规定,不管是鬼、魔,还是妖,凡夺舍生人者,诛!夺舍生人,为天地所不容。就算他夺舍成功,重回人间,也会受到天谴,并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而且,到那时,你的儿子会比现在神侍灭魂,受多得多的罪。夺舍生人,尤其是夺舍父母,上苍会劈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而且是直到最后一下之下,你的儿子都得清醒的承受着……你忍心让他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吗?但,若是你现在将亡魂交出,即便是此刻便魂飞魄散,但仍然有被重聚的可能,只要上苍能够允许。你是如此的善良、慈爱、坚毅却又命运如此坎坷,说不定上苍早已经动了恻隐之心……若是得到上苍的允许而重生,那便不再有人敢动他,说不定还能回到你身边,继续做你的儿子。”桑凌烟也不管她听不听,径自的将话说完。

“别说了!”原本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哈依阿朵玛,突然睁开眼睛,几乎是暴怒的大喝,“别想编一些不确定的话,就想诓犯妇将小儿的亡魂交出来!犯妇虽出生在大山之中,又嫁作村妇多年,但却不是完全无知,我也知道我有几斤几两,不可能有清玄上仙一般的奇遇,蒙上苍眷顾。人家是什么?人家是大燕的长公主殿下,身份高贵,上苍自然垂怜。而犯妇是什么?只不过是命如蝼蚁的小民,上苍怎么会理我?别跟犯妇说什么,苍生万物在上苍眼中是平等的!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平等的话,怎么会有人富、有人穷、有人生活幸福、有人生活困苦,有人天生就高高在上,有人却低贱如泥!”

“嘿!你这人,好言相劝,为何口出恶语?上苍怎么就没有理你?你遇到这么好的郡首及郡首公子,一直到刚才,还在劝解你,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将你处死,这难道不是上苍对你、对洛巴郡百姓的垂怜?你还想让上苍如何垂怜?你想要什么,上苍就给你什么才叫垂怜?而且,你真的认为,你要什么,上苍就给你什么,是在垂怜你吗?那才是真的在害你!你说你不无知,当知道,‘惯子如杀子’这句话,那就代表着上苍正在把你变成只想不劳而获的废物!说到垂怜,上苍有没有垂怜别人,我不知道,但,对你,不光是垂怜,甚至是偏爱的。给了你们爱民如子的郡首和郡首公子。郡首公子一直在劝解你,还想方设法赦你无罪。让你降生在首富之家,过着锦衣玉食、如珠如宝的日子。可是你自己偏偏要去作死,而且是拦都拦不住的作死,这能怪上苍吗?她想尽办法拉你了,可你不让她拉!”

“心玥,别说了,你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你看她的表情,平静中带着享受,她跟本就是在故意找骂。你越骂她,她越开心。她正在以此方式来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哦,心玥越矩了”秦心玥歉意的执了一礼,便不再说话。

“乖!”桑凌烟赞赏的温柔微笑,然后转头面对刑场上的妇人,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有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向那妇人掷出一道法光,击中印堂,令她眼睛都没来得及睁,便失去了意识。“母子情深虽然感人,也值得被赞颂,可是我实在无法坐视,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一个亡灵牺牲掉。”说完,她的手以掌变爪,对着妇人的心口施法。不多时,妇人的心口,便以繁复的衣衫都掩不住的剧烈,不住的挣扎着。桑凌烟见状,加大了施法的力道。突然,一团青烟,从她心口倏地飞出,顺着红色的法光,猛地撞到了桑凌烟的手心里。她看着一团青烟,满眼的悲悯与无可奈何,轻轻的一声叹息,手心里燃起坤灵之火,将小小的一团包裹……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