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达尔摸着李元漾的盔甲,这些年他们只是书信,未见一面,一直在草原等王回来,他奄奄一息,两行清泪:
“怨别自惊千里外,论交却忆十年时,我能永远陪在王的身边了,我知您在长安受尽委屈,您定要活着,长生天和老王爷会保佑您平安!”
李元漾在他的身旁,就如小孩般瘦小,他高大的身躯护佑着他的王,李元漾摇摇头:
“克达尔,若长生天佑我,我怎会去长安为质?”
幼时,是克达尔教他骑马射箭,夏日流水潺潺,牛羊遍地,萨日朗花红彤彤开满草原,他手中捏着山丹花,坐在克达尔的肩膀,自在悠闲,声音稚嫩:
“哈哈,克达尔,待我长大,要和你一样雄壮勇猛!”
克达尔一手托着他,一手提着流星锤,随意甩着:
“好,世子再长大些,属下便教您如何控制流星锤。”
这样潇洒舒坦的日子在入长安为质后,一去不复返,他也没有机会学习流星锤,李元漾的心中充满仇恨,手指抚摸着克达尔死不瞑目的眼眸。
克达尔逐渐合上眼,他的灵魂顺着那抹微光,越过巍峨雪山,碧水晴天,忠魂不灭!
李元漾摸着流星锤的血迹,这是他们草原的忠臣良将,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眸藏着利刃:
“方才是何人射杀?”
因他离得有些远,并未看清,兵箭贯穿铠甲,精准刺穿心窍,是何人有这样的箭术?
云驰并不是毫发无伤,箭矢射过来时,流星锤落在他腹部,铁刺划出一道鲜红血迹,他已归弑炎军队伍,迅速缠绕腹部,包扎伤口。
克达尔确实英勇无敌,只是,他们是敌人!
传来少女铿锵坚定的一声:
“是本公主,李元漾,你这等叛贼,害死忠臣良将,害死我国士兵,你罪不可恕!”
今日,李元漾以多欺少,穆锦安要以少胜多!
穆锦安看着满地惨死的弑炎军,他们跟随她来草原时,有些士兵衣着单薄,死时尚无冬衣,他们面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
弑炎军一位小士兵张槐,身中五刀,血迹已完全浸透他的铠甲,倒在草地时,是向着欷雀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跪向弑炎军方向,亦是长安方向。
张槐张开嘴巴,想要说句话,血如秋日雨下,古铜色的肌肤鲜红一片:
“位卑未敢忘忧国,吾虽士卒,愿得此身长报国,死亦生,兄弟们,阻虏过幽,杀尽叛贼,冲啊!”
他的声音如山洪海啸,鼓舞着厮杀的弑炎军们浴血奋战,他的每句话都在激励着兄弟,仿佛他们活下来,便是自己活着。
张槐从衣衫拿出一支木簪,上面刻着一轮圆月,三朵祥云,他眸中映着妻子容颜,男儿有泪不轻弹,血水满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丹儿,为夫回不去了!”
他手中的木簪变成一抹鲜亮朱红,似那日茅屋草舍前,矮矮的木桌上两三盘小菜,两碗清粥,夏日炎热,他拿着蒲扇不停给新婚妻子扇凉。
“娘子,住在这里让你受委屈了,待为夫赚够钱,就盖间木屋,给你买好多珠钗。”
小娘子娇羞一笑,依偎在他怀中,指着上空,憧憬着往后甜蜜日子:
“那我要一支和晚霞一样的簪子。”
丈夫答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