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寒,路有冰,房檐叠雪。
“十四郎,该起了。”
姜坦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地上的两盆炭火已没了温度,房内冰冷。
披衣出门,直奔火房。刘三牛起的更早,坐在火边烧水烤饼。
一变皆变,姜坦搬去了乡役所,新房也空出来了,马氏等不及,三番四次催促刘三牛搬房,刘三牛也只能如她的愿。
“十四哥儿,坐里边,门口有风。”
新火房是刘三牛最喜欢呆的地方,火前一坐便是半天,闲来饮茶,自足自乐。
“二哥呢?”
姜坦对刘三牛提前搬家也没有说什么,他也不喜欢和刘五、刘七挤一张床,如今新房有五间,左右也住得开,刘二、刘四、姜坦都是单间,家境愈发红火。
“被你舅母拉去提亲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刘二反驳,在这个平均年龄三四十的年代,二十多岁未娶已是庄上的笑话。
“昨晚舅父来房中添火,说是有事商量?”姜坦率先问起,以免刘三牛尴尬。
“是有一件事,你先坐,某去叫五哥儿。”
姜坦当上乡书手后刘家的态度整体恭顺,虽然嘴上如初,但凡家中大事都想让姜坦做主。
无关乎年龄,只在于地位。对刘三牛这种矿匠而言:乡书手已是顶天的官。
片刻后,一身棉麻襕衫的刘五来了火房,刘五比姜坦小一岁,颇具书生意气,张口之乎者也,礼重繁琐。
“小弟拜见十四哥。”刘五自负傲气,从来不事农桑,一心只读圣贤书,交友也只在同窗之间,以前姜坦在家,与刘五不过点头之交,没有什么兄弟情分。
“不必客气,五哥儿有何寻某?”
姜坦不太喜欢这位兄弟,高傲凉薄,未取半点功名,却自居于云端之上,除了老师同窗对谁都是冷眼鄙夷。
用刘四的话就是:不过是多交了几斤束脩,得了一个六十不第的老童生夸奖,还以为自己是哪位经世大儒的得意门生呢。
刘四虽然尖酸刻薄,但说的话不无道理,扈家庄的私塾是为乡绅子弟开设的,庄汉儿郎中聪慧者最多学个启蒙,识个文字。之后想再学文章应试科举就要交大量的束脩,刘三牛家境贫苦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供了刘五这个学子。
不过刘三牛夫妇是心甘情愿的,一位上进的学子代表着一个跨越阶级的机会,一朝中举,全家得道。为了这个伟大的愿景老两口乐此不疲,也不爱听他人讥讽刘五,对其保护的十分严实。
刘五扭捏了半天,小声说道:“小弟想去沁县游学,一年为期,回来便考童试。”
“这是好事,户籍你不用担心,某会帮你处理。”姜坦边说边从钱袋中取出五两银子:“某能力有限,这五两银子你拿着,做个路资。”
说到底还是兄弟,姜坦能帮一把是一把,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全看刘五自身的造化,若真能随了凌云志,也可为姜坦助力。
“多谢十四哥,小弟定不负此行,必中童生。”刘五傲然道。
“好,尽力而为。”
刘五和姜坦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火房,也许在刘五眼中乡书手也算不上人物,只是一乡吏罢了。
相反姜坦对刘五现在的生活还是很羡慕的,无忧无虑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对于读书嘛,姜坦这段时间也补过一些史记文章、律法典籍,更多的是为了解官吏规则和官场旧事。一切为实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前世练的瘦金体。
若让姜坦静下心来去读书考取功名,他多半是做不到的,人一旦从单纯、心无旁骛的状态下脱离后脑子里就会被各项杂事填充,休闲读书是兴趣,可别挑战以读书为业的千百万学子。
时至三月,徐学沟山民迁入扈家新庄的已有一百六十余户,庄子的基本框架已经形成,横竖两条街隔出四块居住区,错落有致,井然有序。现在只需要沿着框架而外扩展即可。
形势是很好,但花销也很大。衙上给的三百两早就耗尽,乡库现支了一百五十两,如今也不多了。
以姜坦的预算:徐家沟应有二百六七十户,至少还需两百两银子。
不过压力只在乡里,对庄上百姓生活的影响却在向好。
首先是劳力支出费用,王庄、徐家沟、扈家庄的庄户就有收入,银子的大头都流入乡民手中,这也是越来越多人拥护姜坦的原因。
其次以刘二、刘四两兄弟构建的山货买卖线路打破了乡绅的垄断,提高了收购价格,让乡民获取了部分利益。
刘二本性憨厚诚实,但凡姜坦问起,刘二都会说:就算再提高一成收价,自己也有的赚,而且比乡民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