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官人便是那豪商,邪局的始作俑者。
“有什么不可能?庄上被捕的有七八人,为什么陈贼只咬着某不放?”
当日姜十四第一个跳出来否认盗金,而且又不愿与陈官人签长工卖身契,陈官人自然要逮着姜十四不放,可这些事狱卒不清楚。
“在哪?”狱卒一瞬间目露凶光,这笔横财足以让他起杀心。
姜坦不答,静静的看着狱卒。
“谁知道你有没有胡诌!你以为某会信?”狱卒装做坦然,转身缓缓移步,想将主动权拉回自己手中。
谁知姜坦完全没有叫住狱卒的意思,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博弈拼的是耐心,有些概念要在脑中散发一下才会更具诱惑力。
几步后狱卒折返,双目清明,看来是想清楚了。
“兹事体大,某再问你一句:可真有三十两金子?”狱卒要救姜坦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向上禀报给主子,主子吃肉,自家才能捞点汤喝。
“有。”姜坦目光坚定,不做躲闪。
想让谎言不被戳穿,自己也要坚信谎言是真的,姜坦这种面部表情的微调学了二十年,如今早已炉火纯青。
“你且记住此言,若有虚,某定让你生不如死!”狱卒微微点头大步出了牢门。
姜坦长舒了一口气,他很庆幸狱卒是个聪明人,不然狱卒发了狠,私下严刑拷问,姜坦的计划就泡汤了。
有上层人物介入是姜坦唯一获救的方法,一旦坐实罪名,姜坦轻则卖身为奴,重则被虐待致死。毕竟双方结仇,矿主诬告花了大价钱,要是姜坦落在他手中,岂会有好果子?
午时左右,牢槛外又有了动静,狱卒引着一位青衫长胡客前来,二人步行间狱卒姿态卑微,满脸讨好。
青衫客站在门前看向牢中,眉头轻皱,似对气味不喜。
狱卒转身一改谄媚嘴脸,用脚踢了踢木柱喝斥姜坦:“喂!你要找的救星来了,这位是张押司张老爷,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
姜坦艰难起身,向张押司拱手行礼:“押司老爷在上,受小人一拜。”
“不必多礼,你托人问路,到底有何事?”张押司单手负于背,声音清朗,有股子上位者的气势。
姜坦脑中快速思索,那日在公堂上没见过这位押司老爷,这说明自己找对人了,不过喊冤可不明智,说不定会让张押司厌烦,公堂之事有公论,押司再大能大过主簿吗?
“小人因一时贪念误入歧途,如今得了教训与人无尤,不过陈贼以豪财入境,侵吞朝廷矿藏,此举居心叵测,矿道衙不可不防。”姜坦还吃不准张押司的性情,先用公理说些场面话。
“开矿乃虞部所定,授私人开采之权,再以平价购入制器监,关山之矿并无外流,有何不妥?倒是你!口中认错,心不服判,用言语混淆视听,真当本押司是泥人吗?”
张文途,字学道,北丰沁县人,成为公吏有十余年,一直在矿道衙经营,权力很大,算是上名吏的头部人物。
张文途对姜坦倒产生了一些兴趣,区区一介乡民说话如此有章法足以让张文途另眼相待。
“押司老爷息怒,小人确有实情禀告。陈贼伙同恶吏坑害乡民,以金子为饵诱导乡民为其无偿开矿,小人不幸得金三十两被陈贼树为标榜,开矿事毕,陈贼欲夺金害命。故小人愿献金以求自保,望押司老爷救命。”满身是血渍的姜坦伏首在牢中,言辞情真意切。他现在也看清楚了这位张押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本朝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你因贪心惹祸,属实罪有应得。但念在你有悔改之心,只要你能如数献出金子,本押司保你一条生路。”关山铁矿场两万多人也算个中县,以张文途的身份救个人轻而易举,匠户本来不值钱,人命如草芥,抬一抬手而已。
“押司老爷,金子藏处需小人亲自去寻,旁人哪怕知道地点,也难找到。”姜坦也不傻,张文途想要获利总得有个先后顺序,先放自己出去再说。
“你想和本押司谈条件?你配吗?”张文途怒目喝斥,吓的狱卒退到了角落。
“押司老爷开恩,只是自保之举而已,小人知道押司老爷不缺这薄财,但对小人来说这就是身家性命。更何况小人也跑不了,小人可为押司老爷立下字据,只要三日,必来献金。”姜坦侃侃而谈,说的煞有其事。
张文途抚须不言,心中计较了片刻,面色铁青的点头:“好,就许你三日,三日之内奉金三十两,如若不然,定叫你脑袋搬家。”
成了!果真世人无不爱财。
“多谢押司老爷施恩。”
姜坦目送张文途离场,心情无比舒畅,只要出了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一切都好计较。
衙门有人好办事,张押司的效率很高,午后时分狱卒便开了牢门,去了姜坦的镣铐。
“滚吧。”
姜坦一瘸一拐的走出暗牢,全身都在疼,几步下来不得不扶墙而行,脚下踏着血印子,姜坦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这么能扛。
果然,古人都是皮糙肉厚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