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又一次翻涌而上,巴卡尔兹怒道:“你要问什么?”
“国王说这龙脊山之底埋藏着远古遗留下来的宝藏,若是掘出,便可以大大增强我们雷亚的实力,甚至压倒加斯人。为此我领命与你合作,对你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派恩一双黑瞳抬起,似在回忆又似在眺望,“可我率众来到这地底湖畔,死伤惨重却未曾见到所谓宝藏。我想知道这所谓的宝藏是什么,在哪里……”
似乎没料到派恩会问这个问题,巴卡尔兹沉默数息,而后发出刺耳的轻笑:“借力成事就是这点不好。本来,按我的计划以及和你们国王的约定,你只需要配合我打开德拉根沃即可。奈何天穹教会派来的这波人还算有点实力,地下的残龙也比我预料的麻烦,这才让你深入到了这一步。”
非人的存在攥紧那墨绿的光球,将其彻底遮蔽后用扭曲又怪异的腔调继续着它的讲述:“实话跟你说,这龙脊山下的宝藏确有其物,它对吾而言至关重要,对你的国家而言却毫无用处。我和你的国王做了笔交易,他帮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会给他他想要的。”
它一手仍旧紧握,另一只手伸向派恩。这只手说是肢体其实有些勉强,它看起来更像一截畸形的树枝,色如焦炭,却又有着不祥的生物质感。这只手的手干上铭刻着一个奇异的魔力符文。
“这是你们人类发明的誓约之印,在它的约束下缔结的契约不可违逆,否则便会全身魔力紊乱,暴毙而亡。你老老实实配合我达成目的,不要多问。事成之后我自会履行和你们国王的约定。”
派恩长久沉默。
“明白了的话就先杀了这两个战士,再去除掉我刚刚击晕的那些人,这里不需要你了!”
最终,老人不再与巴卡尔兹对峙。他转身走向昏迷的克罗斯和格雷,缓缓拔出那柄鹰一样的宝剑。
随着他奔雷般回转身形,剑锋所附的魔力如虹般喷薄而起,直取巴卡尔兹。
一直死盯着他的暗种亦骤然出手,先前控制恶兽的黑线自他那扭曲变幻的肢体间涌出,好似海潮。
比先前所有战斗都要狂猛的魔力碰撞骤然而起,在这地下深湖上激荡起不休的波浪。
两位高级能力者层级的存在战斗起来堪称酷烈。
诺赛德赶到时,两者已经从冬塔的尸体旁战至石壁边。
派恩颓然而坐,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支撑着地面,以此支撑起自己鲜血淋漓的上半身。
巴卡尔兹的身体落在一旁,分作几块。
“近身作战,战士终究是要强过这些法师似的对手。”派恩,或者说松籁之纳撒尼尔,看向停在数十步之外的诺赛德,“你之前看到了我的记忆,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工伤。”诺赛德摇摇头,从体验的相似程度,他怀疑对老人记忆的惊鸿一瞥大概率和他一直以来的记录官工作有关,却也不愿多说。
老人似乎也不想深究:“你知道我是谁了,也知道了我曾做的决定。在你看来怎么样?”
“多半是老糊涂了。”诺赛德直言不讳。
派恩愣了愣,然后笑出声来:“哈……是啊,前半生做出的一个决定让我硬生生咀嚼了几十年。想着做出不同的选择,却又在最后反悔。”
“反悔倒是应该的。教会在大陆上宣传了几百年,暗种是绝对的敌对种族,不可信任。”
“我是看到巴卡尔兹的誓约之印才起的杀心。”老人慢慢说道,“你应该没看到这一段记忆。蒙尼亚之战后,我从军中隐退,在老国王赐下的院子里偶尔教导些有天赋的年轻人。中间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悄悄出国,一路游历,最后以冒险者的身份驻扎天穹战线。与暗种缔结过契约之印人类十分罕见,可我在那两年里碰巧见过一个。所以我清楚人类发明的契约之印约束不了暗种。”
“知晓国王与暗种勾结后,天穹教会会如何做?”老人问诺赛德。
“按教会的惯例,国王不会有好下场,波尔多领的领主大人多半也跑不了。针对整个雷亚王国应该也会有相应的制裁措施,这就不是我能说准的了。”
“你这么敢说,就不怕我一怒把你杀了?”
“所以我站得远。您既然去过天穹战线,对我说的也应该心里有数。”诺赛德很平静。
“唉……我也是走出雷亚,才知道这世界有多广阔。天穹战线固然伟大,可天穹教会依旧庞大到让人心生畏惧。归国后我时常做梦,梦到你们吞掉雷亚的次数还要多于战线被突破的次数。”派恩喟叹道,“我指导过的年轻人从来得不到重用。郁结之下答应现在的国王来这地底,既是对那虚无缥缈的宝藏怀着一丝幻想,也是希望能借此为他们争取到一点机会。”
“您还是小瞧天穹教会了。至于年轻人,来这里之前,我在波尔多领的山地里见到了龙脊花,在您的记忆里我也见到了。我觉得人和花一样,衔种的鸟和命运自会将它们带到生根的地方。”
“呵……”老人长长地叹一口气,“去唤醒你的同伴们吧。我也会带上渡鸦们去地面接受来自教会的审判。”
老人将剑当作拐杖,缓缓起身。大战之后的派恩气息衰弱,浑身浴血,眼底的光芒却还要胜过诺赛德初见之时。
一瞬之间,诺赛德心头警铃大作!
一颗墨绿色的小光球突兀地悬停于派恩胸前,而后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