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娜紧握住法杖,大口喘息。虽然还是会紧张,但自从加入克罗斯冒险团且一同经历了数次冒险之后,她的攻击魔法在准头上有了不小的进步。
恶兽躺在由菌类构成的发光地毯之上,了无生息。
贯穿它后肢根部骨骼以及异变肌体的那枚深蓝色冰锥上染满了黑红的污血。
这一击彻底夺去了它的运动能力。
收割它生命的是两处刀伤,一处位于颈部,一处位于胸口。
和人不同,割喉无法立刻毙命这种异常的怪物,为求稳妥,艾莫便给它的心脏补上了一刀。
冷面的少年刚刚自危机中拯救了落单的同伴,可他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擦拭着手中染血的匕首。昏暗的真菌荧光下,他那棕色的面庞看起来更加黯沉,突出的颧骨就像是这地下世界无处不在的冷硬石块。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惹人不快呢。梦娜心想。
作为克罗斯冒险团的倒数第三位成员,梦娜最开始加入的原因,除了克罗斯的盛情邀请、导师一时兴起的吩咐,还有对艾丝翠德尔这名知名法师的好奇。
加入冒险团后,威尔莫特与柏妮丝姐弟三人作为伙伴,也让梦娜感受到了无论是导师的工坊还是大图书馆的课堂上都不曾有过的亲切与温暖。
梦娜并不讨厌过往,却也对冒险团里的种种乐在其中。
直到那一天,克罗斯领着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艾莫登上了飞猪号,琥珀色的冒险团生活便加掺进了一缕暗痕。
苗圃的第一次重建便发生在那时。法阵内的危险作物习惯性地对着路过的生物张牙舞爪,等到梦娜闻声赶至,艾莫已经持刀斩落大半。
夕照中艾莫低垂着双眼道歉的模样梦娜至今还历历在目。
“谢谢你救了我!”少女向少年表示感谢。
艾莫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开口:“你尽快完成采集,然后我们去找其他人。”
梦娜应了声好,随即捡起掉在地上的小锄头。她不明白,为何艾莫总是一副阴沉的模样。
几分钟后,真菌丛林里传来一阵异动。
艾莫大半个身子隐入阴影里,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他的掌中。
“运气不错,这里果然有人!”洪亮的声音先其主人而至。
派恩率领着数人拨开蘑菇丛而至。黑甲的渡鸦们利落地砍断周遭高耸的伞柄,眨眼之间便清理出了一片落脚的空间。
“我们刚刚在岩壁上的洞窟里,听到这边有响动便赶紧落了下来。”派恩手持一柄渡鸦们配置的制式长剑,用剑鞘挑起恶兽尸体的头颅,观察着它脖颈和胸口的伤痕,“刚刚是你们在对付它吧?”
“没错。”梦娜一收工具和样品,利落地转身回应。
“小姑娘法术不赖!”派恩朝梦娜竖起大拇指,然后笑着看向角落阴影里的艾莫,“这位暗杀者的手法也很狠辣。真是年少有为呀……”
“梦娜姐姐!艾莫先生!”巴克自三名渡鸦身后出现,兴奋地向着冒险团的两位成员用力招手。
在他身后跟着的,殿后的两名渡鸦,以及面露欣喜之色的格雷。
格雷微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两位汇合,真令人高兴。”
见到躺在一堆荧光孢子中的恶兽尸骸,独臂的青年沉吟道:“没想到你们会受到它的攻击。看来崩落时,这些东西也跟我们一起掉了下来。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得赶快找到其他人。”
待他说完,派恩宽慰道:“这倒不必。遇到两位之前,我便已带着这几名渡鸦在洞窟出口观望许久,亦曾远远地望见过兽群。当时它们在这片蘑菇林的周边徘徊了没多久,便全部转头进入了其余的洞窟,想来是受不了这边空气里的这些蘑菇粉。两位年轻人遇见的这头,想必是特例,又或是崩塌时恰好掉入此间。”
老人指挥着渡鸦卸下行囊,取出了里面的水和肉干:“眼下,我们身处地下,不知日月。当务之急是先调整好状态,然后再商量出个搜寻其他人的方案。这片蘑菇林刚好可以为我们提供暂时的庇佑。”
梦娜从法师袍里摸出只银色的小杯,接了点水。巴克醒前喝了一肚子水,便拿了些肉干,小口嚼着。其余人等各自找了个蘑菇桩稍作歇息,唯有渡鸦们以两人为一组,轮换着在四周警戒。
若说魔力是种改变世界的力量,那么法术便是运使这种力量的一门艺术。
艾丝翠德尔依靠法术牵引着魔力,叙说着它的终点,为它勾勒出路径。
于是,卵石堆那凹陷的中心便“啪”地燃起了一团火焰。
只要艾丝翠德尔不停止法术,这团火便会一直跳跃。它会烤干柏妮丝的衣服,为她提供维持生命所需的温暖。
耳边传来阵阵水声,这种程度的干扰所造成的分心远不至于令她的法术崩溃。
她看向湖边,克罗斯拉着饱饮湖水业已昏迷的麦伦,正往火堆边赶。
在火边,克罗斯开始一下下地按压,试图排出麦伦肚子里的水。
与此同时,艾丝翠德尔环顾四周,在她的感知范围内,再无其他冒险团成员。
这是一片广阔的地下湖泊,艾丝翠德尔推测,这些水可能都来自崩落前看到的那些河流,它们在山腹内的广阔空间里流淌,然后在更深的地下静默地汇聚成湖。
一片昏暗中,湖泊如同一面漆黑的镜子,颇具静谧肃穆的美感。只是在生命感知法术的视角下,湖的那边亮如灯昼。
视线向上,便能看见垂直耸立的黑色石崖,其间荧光无数,应是地底原生的发光植被和真菌。
往上百米之后,石崖开始出现弧度。巨大的岩层形若拱顶,拱顶中心落下清冷的光芒,和此前山腹中所见的如出一辙。
“你在看什么?”确认麦伦脱离了生命危险,克罗斯径直坐到了艾丝翠德尔身边。
“我认为那是我们掉下来的地方。”黑发的女法师伸出玉雕般的食指,徐徐指向那片下漏的天光。
“这么高?我们居然一点伤都没摔出来?”克罗斯抬着头看,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