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的,咱们的侧夫人如今最是需要安抚,否则天天都提心吊胆的,就防着宫里又有哪位贵人要把她最后一个孩子要走,不说什么时候还吧,就是彦姬偶尔回一趟门,充其量也只是呆一天一夜,隔天就要走,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还要不要活了。
“都说儿女债不易还,我看舒窈也不容易”我顺势就替公孙宽了衣,又劝慰道:“可人只要活着一口气,多苦多难也要过下去。知足吧,现在这样已经比我在广寒宫里好太多啦!”
他默不作声,只适时地摊开手,好方便我动作。
“其实你大可不必”公孙刿看着我忙前忙后,神色无比坦然,只道:“败了就是败了,无关其他。你若真是有愧,就该这辈子都不见我,而不是一心为求个答案,逼着让我点头。”
一针见血,果真是一针见血。
他什么时候不一针见血了。
我背对着公孙刿,故作镇定地在整理衣带,甚至都不敢回头。
他说的真对,我是心里有愧,所以事事都围着侯府,围着他打转,就算明知公孙刿见了我也不会有多少欢喜,也还是硬着头皮要个说法。
我只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想听他亲口承认,承认我就是个两面三刀的恶人,坏事做了也要求个心安,哪怕没资格被原谅,那么逼他恨我也是好的。
只有这样,才能叫我心安。
殷勤太过,做的事样样都是在撇清自己,这种自以为是的迁就,反而更让人心寒。
公孙刿看出来了,舒窈也看出来了,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儿,因为心里愧疚,所以再怎么难熬也要硬着头皮陪着,好像付出过,低声下气过,简简单单摆个态度出来,前头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最后谁也没有真正开怀,自己倒把自己感动了个够呛。
莫说是公孙刿了,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恩惠,不如说更像是耻辱。
原本这戏还能这么糊弄着做下去,这回算是彻底撕破脸,要论个分明了。
我的脸涨红着,不知是无地自容还是被戳穿了心事,心情格外恼怒,总之公孙刿就在后头,可我却连转身都转的艰难,手上的玉带也无力地垂了一边,怕难堪,还是不肯面对他,只是陡然就哑了声音,可还是不认输,硬是梗着脖子回道:“我对你不好你不舒坦,这回我终于晓得对你好了,体谅侯府的难处了,我反倒成了罪人?我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他有他的骄傲,我也有我必须要保护的人,真要跟我计较,那就计较个够,看谁说的有道理。
“当初是你拉着嫦云要她给你办这办那,还让她把孩子抱进太后宫里”我转过身定眼看着他:“我要保下我的亲妹妹,其他什么都好,我一概都顾不得,难道我还有错了?”
狡辩,还在狡辩,公孙刿知道这辈子怕是等不到她说一句真话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梗着脖子那么硬气,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她的难处比谁都多,合该他要宽容,要容让。
和傅忌都一样,生来就该欠她的。
这很正常,公孙刿太了解她,太了解这位曾经的瑞贵妃了。
真正错的人,是他才对。
他曾经以为自己掌得住,能把她牢牢攥在手里,看看舒窈,看看太后,他对所有人的弱点都洞若观火,一拿一个准。
可能冥冥中自有定数,他算无遗策,却没想到关键时候仍是败在她手上,早知道她的野心那么大,知道她会选择弃暗投明,转而投奔他那位皇兄,他就该当机立断,哪怕是让她就此消失也好。
公孙刿走近几步,可还是觉得二人此刻离得很远,漂亮幽蓝的眼珠子里透着审视,末了才兀自一笑,有种过尽千帆的怆然:“难怪,我许你侧妃之位,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答应,想来早就猜出我的打算。”他长出口气:“所以我输了,很正常。”
室内明火光照,点的宛如白昼,有什么都能从脸上看出来。我迟疑着上前,可又不知道该拿什么脸面去瞧他,这事儿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提也没什么意思,如果当初还要我选择,我也一样会选择公孙嘉奥,毕竟他对待嫦云,至少是真心的。
我眼睛不好,可看一个人眼里的情意还是能看出来,看得真真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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