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祁见宗禝发怒便道,“大嫂,我们还是出去吧。不要打扰大哥做事情了。”
宥钦并没有听宗祁的话,而是略有所思地低头思考。“相公,我看孟少爷问这些定有深意。我想福满楼的问题并不在于账目,而是......”
“你不懂别乱说!”宗禝抬头就打断了宥钦的话,“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回去!”
宗祁见了忙拽了拽宥钦的衣袖,道:“大嫂,走吧。别打扰大哥了。”宥钦见状只好退了出去。宗祁关上门后轻声说道:“大哥想不出事情的时候最是烦躁,以后如果看到他这样就少说话,否则他会恼怒的。”宗祁嘱咐着宥钦。
“二叔。”宥钦此时似乎对了解宗禝的脾气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你可知道孟少爷问这些得用意吗?”
宗祁听了很是奇怪,怎么大嫂对福满楼的事情如此关心?而且对少汝的那些问题如此揣摩?他摇摇头道:“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这些无非是人家的家务事,当时少汝和伙计们聊这些,我也觉得很奇怪。按理说他并不是一个如此多嘴的人。”
“我看孟少爷所说的问题正是刘家的家务事。”宥钦道:“刘家一子一女,刘少爷身为刘家独生子照理应该陆续接手家族的生意,但却总是深居简出,恐怕有所隐情。而刘小姐待字闺中却恋上伶人,此事既然被伙计知晓便可见早已街知巷闻,名声在外了。再加上刘老爷近来身体欠佳,此时若是放款,或许是担心万一刘老爷有什么不测,刘家无人可以接管福满楼,从而家道中落,无力还债了。”
宥钦说的头头是道,宗祁听着不禁愣了。“这......”他低头想了想道:“似乎有点道理。不过......不过福满楼的账本我也看过,虽然刘家家内多发事端,但福满楼的生意还是不错,我也亲眼见到过。就算像大嫂所说的那样,变卖了福满楼也能抵债啊。应该不成问题吧。”宗祁认可宥钦所说的隐患,但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宥钦听了笑道:“正如相公所说,我只是妇道人家,这些话或许根本就是胡乱猜测,二叔也不必放在心上。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宗禝急匆匆地回到票号,但还是迟到了。孟耀章看到他进来便道:“少东家,您来啦?东家在房里等您呢,赶快去吧。”
“噢!噢!”宗禝慌慌张张地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秦敦诚坐在当间儿看着公文,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而宗祁则站在一边。宗祁朝他看了一眼示意他父亲的心情不是很好。宗禝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道:“爹,您等我啊?”
“嗯。”秦敦诚放下手里的公文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宗禝,“你知不知道票号开铺是什么时辰?”他看了看自己的怀表,道:“你整整迟到了半个时辰。”
“我......”宗禝低头侧手站在一旁,“昨晚儿子看福满楼的账目一直到很晚,所以才迟了。宥钦也没有叫我......”
“自己误了时辰就不要怪别人!”秦敦诚瞥了一眼宗禝后便合上面前的公文,道:“这姑且不说。既然你说昨晚看福满楼的账目,那么心里定是有眉目了。一会儿刘老爷就要来了,让你估的款项可有数字了?”
“呃......”宗禝支支吾吾地说道:“刘老爷提出两万两白银的借款,儿子看过福满楼的账目。福满楼每年净利润是八千两,按照现在放款的五厘月息来看,福满楼三四年之后就能将两万两连本带利还清。”
秦敦诚起身走了几步来到宗禝面前,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此款可全额放出?”
看到父亲质疑的眼神,原本心里还有点眉目的宗禝被弄得底气不足起来。“嗯......我认为......”他看了看一旁的宗祁,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提示。但是宗祁也是偷偷地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父亲的心思。
“说呀。”秦敦诚看着宗禝道:“支支吾吾的,让客人看见了,如何信任你?还不快说!”
“是!”宗禝一个激灵忙道:“儿子觉得可以全额放款。”
秦敦诚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宗禝,你在票号已经不少日子,怎么到现在还是不能担当大任?这让我如何放心将少汝手下的事情交给你?”
宗禝愣了愣,心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他看看宗祁,他也是一脸茫然。宗禝只好硬着头皮问道:“爹,何出此言?让孩儿甚为惶恐。还请爹示下。”
秦敦诚把书案上的有关福满楼的公文拿起来道:“福满楼近几年来的账目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你可知道刘老爷已经旧病缠身,他儿子得了花柳病早就奄奄一息,他女儿前几个月又差点跟别人私奔。这些别人早就知道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吗?”
“这......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宗禝辩解道:“一事归一事,这些妇孺才会嚼舌头的事情,孩儿觉得没有必要考量。”
“没有必要考量?”秦敦诚问道:“是觉得不必要考量还是根本就没有考量过?”宗禝低着头不语,秦敦诚继续道:“这些流言蜚语的确不是我等应当传言的是非,但是两万两的放款就不知道去想一想吗?你就不想今后万一刘老爷有所不测,他们如何还贷吗?”
宗禝沉默不语,这些流言他有所耳闻但却也是听得只言片语,他对这些甚至有些不屑。不过父亲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做生意要去考虑人家的私隐。别说宗禝不明白,一旁的宗祁也不明白。不过他不得不感叹昨夜宥钦猜测的都有十之八九,看来这位大嫂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他还是有着和昨晚一样的问题,宗祁心下困惑便斗胆问道:“爹,孩儿有一疑问。”他上前一步道:“爹说的没有错,按照福满楼的市值来估算,就算刘家无力还贷,到时候抵押了福满楼也可以抵债,我们并不会收不回款项。”
秦敦诚叹了口气道:“宗祁啊,刘家是平遥几代的望族,要是家道中落,仁信和怎能强硬变卖刘家唯一的产业断人生计?”一句话问得宗祁哑口无言,“突然的变故固然不可预测,但刘家现今的家况已经摆在眼前,你们却不去考量,这不是给自己埋下隐患吗?”
宗禝和宗祁瞬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父亲不仅从风险角度去衡量还从口碑的角度去思量过了,可谓考虑周全。宗禝不禁嘟囔了一句:“这个少汝,说有问题也不说清楚,害得我......”
“你别怪少汝,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秦敦诚瞪了宗禝一眼,道:“看来他就算是给你提了醒,你还是不知道。”他失望地摇摇头道:“唉~~还要磨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