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穿着皂青色的长袍,脚踩官靴,个子不高,眉眼方正,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正是孟乐县的主簿施赟。
在帘幕另一侧有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正在弹奏琵琶,随着姜朝云的出现,她停下弹奏。
“姜大人来得正好,请座,且与我一同鉴赏此曲。”施赟对于姜朝云的闯入似乎并不意外,他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正色说道。
姜朝云脸色阴沉,他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怒气,让自己尽可能的显得平静些。虽然理智告诉他,他需要尽可能的表现得云淡风轻一些,绝不能让施赟看穿他的表情,否则自己会十分的被动。但他毕竟做不到那等城府深沉,那等理智,身体甚至忍不住的颤抖。
也许终有一日他会成为精于庙算的智绝人物,如同安石先生那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至少在此刻他是一个渺小到泥土里的卑微的角色。
渺小到连一个主簿都难以撼动的小角色。
哪怕他恨不得将施赟打入大狱,狠狠的抽这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施主簿几鞭子!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逞一时意气带来的将是无穷的祸患。
他要走的路很远,或者说他想要走的路很远,长跑讲究的是厚积而薄发,在到达终点前盲目的爆发只会太早的透支自己,并且为自己树敌。
他坐在了施赟面前,施赟为他倒了一杯茶。
茶汤清亮澄澈,香气馥郁浓厚,乃茶中上品。
“继续。”施赟安然自若,在他的示意下,乐师葱指轻划,曲声再起。
不同于先前的潺潺流水,曲声急促,似奔马、似利箭、似金石、似刀斧。
这让姜朝云的心猛的一沉,反观施赟,他食指轻轻的敲击桌面,怡然自得。
曲声起初杀伐冷冽,而后豪情悲壮,随着乐师收拢一划,曲调哀肠婉转,有道不尽的凄凉意。
这倒是让姜朝云微微皱眉。
“姜大人,可知此曲名为何?”施赟慢条斯理的问道。
“《霸王卸甲》。”姜朝云对声乐并不算陌生,说出了曲子的名字。
“不错,正是《霸王卸甲》!姜大人可知此曲来历?”施赟又问道。
“当年楚霸王战败,陷入重围,然虽败,麾下仍有数万善战之士,仍能殊死一搏。但某夜忽闻此曲,心生悲凉,士卒莫不思乡,军心溃散,终败。”姜朝云缓缓说道,“相传此曲是无名琴师所作,在奏完此曲后便没了踪迹,此曲却传了下来。”
“姜大人可知这无名琴师乃是楚人?”施赟忽然说道。
“愿闻其详。”姜朝云示意他说下去。
“不过是不被故国相容,远走他乡,最终背刺知音的可笑故事罢了,不提也罢。”施赟摇了摇头说道,“你下去吧。”
他挥了挥手,乐师微微躬身谢礼,抱着琵琶下了楼。
“我听闻此曲分为‘鼓角甲声’、‘众军归里’两段,此番听了‘鼓角甲声’,为何不继续奏‘众军归里’?”姜朝云嘬了口茶,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一些,放缓语速问道。
“众军归里吗?有机会自然是要奏的。不过我怕姜大人等不及了。”施赟放下茶杯,看向眼前的年轻人,“那么曲也听了,茶也喝了,姜大人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