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以柔和的口吻劝道:“夜色已深,你需得返回王府,夜间行路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动身吧。”
他闻言,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衣襟之中,轻声答道:“皇额娘还在宫中候着,询问我的课业进展。”
甄嬛轻轻挑眉,关切地问:“此时已晚,你明日何时起身前往书房?”
“寅时三刻。”弘时答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
甄嬛虽感无奈,却也理解皇后的用心,便不再多言,只是温柔地提醒:“你每日只休息这几个时辰,身体如何吃得消?”
弘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皇额娘常说,笨鸟先飞,我自知不比他人聪慧,便需更加勤奋,日夜苦读,方能有所成就。”
甄嬛闻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惜,轻叹道:“皇后望子成龙之心,自是无可厚非,但你也需懂得爱惜自己。”
言罢,她话锋一转,微笑道:“听闻皇后已开始为你挑选福晋了,早日成家,有人相伴左右,也是一桩美事。”
弘时听后,脸上并未露出喜色,反而更加凝重:“儿臣尚年幼,学业为重,不敢因儿女私情而分心,以免更添皇阿玛不悦。”
甄嬛闻言,轻轻点头,理解中带着几分无奈:“皇后抚养你长大,确是不易,你应多听她的教诲。”
言毕,甄嬛正欲转身,耳畔却响起了弘时低沉而诚挚的呼唤:“熹娘娘请暂停步。”
甄嬛以温和之态问道:“尚有何事需叙?”
他缓缓抬眸,眼中满含恳挚之情:“闻知额娘昔日得以殊荣,皆因熹娘娘之善举,孩儿未能亲临宫廷致谢,实属不敬,今日特来此地表达感激之情。”
甄嬛初时微怔,随即忆起他口中的额娘是指已逝的生母齐妃,不由轻笑:“你身为皇上长子,且额娘离世甚早,享有此等哀荣本是分内之事,你无需向我致谢。”
然而,弘时的面色却渐渐凝重,仿佛与这寒凉的季节相呼应:“额娘之死,至今仍存诸多谜团,多年来谣言四起,连皇阿玛亦未曾深究,作为人子,我深感无力,今日之所得,皆是熹娘娘恩泽所至,方能稍尽孝心。”
弘时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几乎要触碰到地面,甄嬛见状连忙伸手阻止,温声道:“这份心意,并非我一人之力所能促成,皇后娘娘作为你的嫡母,同样给予了她的首肯。”
弘时勉强勾起嘴角,笑容中却带着苦涩:“皇额娘对我确实不薄,但她对额娘生前的言行始终抱有偏见,甚至不愿我提及,又怎会真正为额娘的身后事费心呢?熹娘娘,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无需再安慰我。”
说完,他再次拱手,声音低沉而关切:“夜深露重,熹娘娘请多加保重,儿臣就此告退。”
齐妃早逝,留给弘时的不仅是失去母亲的痛苦,更有来自父亲的冷漠与皇后的严厉教导。
身为长子,他本应享有更多的关爱与尊重,然而十余年来,他的生活却充满了压抑与自我克制,真正的快乐似乎总是遥不可及。
甄嬛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那微微弯曲的脊背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辛酸与无奈,她不禁再次轻叹了一声,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撵轿缓缓行进在夜色笼罩下的长街上,轿夫们抬轿的吱吖声在空荡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回荡在四周。
流朱轻声细语,话语中带着几分忧虑:“娘娘,三阿哥那样日夜苦读,真担心他的身体能否吃得消,皇后娘娘的期望虽重,但如此紧迫,只怕三阿哥难以承受其重啊。”
甄嬛闻言,目光柔和却深邃,她轻轻摇了摇头,道:“皇后之心,可昭日月,只是方法上或许过于严苛了,三阿哥身为长子,承载着更多的期望与压力,但过度的逼迫未必能激发他的潜能,反而可能消磨了他的意志与热情,教育之道,在于引导而非强制,皇后娘娘或许尚未悟透这一点。”
流朱点了点头,似有所悟:“娘娘所言极是,奴婢也觉得三阿哥这样下去,只怕会累垮了身子,倒是七阿哥,天生聪慧,又懂得自我调节,学习之余也不忘放松,真是让人省心不少。”
甄嬛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弘曕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懂得如何平衡学业与休息,这是难能可贵的,他这样的心态,将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你记得,待会儿让人准备一壶温热的牛奶,送到他那里去,助他安眠。”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流朱应声答道。
随着撵轿继续前行,长街上的灯火逐渐稀疏,但甄嬛的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与对孩子们的关怀。
她知道,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给予他们正确的引导和温暖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