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明。
薛令打算明天再去城里把东西处理掉,今天就留在院中,陪常如玉一天。
几天不见,院子又变了模样。
后院已经被常如玉请村民打好了土墙,里面放了二十多只猪苗,这里的猪苗不折,有些灰黑。
院子周围的紫藤,有新叶长出,都活得挺好。
前院也新栽了一些紫藤,和平常吃的蔬菜。
东侧在小金的房间旁边又塔了一个房间,说是用来缝衣做工的。
厨房旁边,还多了一口井,据说是小金钻的,还是妹妹提议的。
今天常如玉给薛令下了两个任务。
一是用青石把井砌好,二是拜访乡邻。
因为自从他们搬过来之后,时常有乡亲过来串门,也提了些干果山货之类的。
她觉得也该让薛令这个一家之主抽时间去回个礼,这样才不失礼。
薛令自没意见,他休息一天,也是想帮点忙,不然总觉得自己是个甩手掌柜,租了地就只管睡。
上午砌砖,下午拜访。
小院所在,是平原县,十场乡,七里河村,意思是沿着宣河有七里地段是七里河的。
于是便有了这么个名字。
七里河村不算大,每三里左右有一户人家,有些叔伯兄弟挨在一起,所以有时也能看到两三家在一起。
薛令沿着仅供一辆马车通行的村间小路,往北,到了紧邻小院的第一家。
房子不大,仅有一间正房,其余是杂物和厨房,院子里全种上了菜。
一个老汉,头发花白,正佝偻着浇地。
“张伯”薛令喊了一声,笑着,见对方起身,又道:“我是下面的最边上那家新搬过来的,晚辈薛令”
“哦哦,屋里坐,我晓得”
老汉连连点头,然后出了菜地,在水缸边上舀水洗手,将薛令迎进了一个简单搭成的棚子下。
也算是个避荫的地方。
老汉从厨房拿出一个茶壶,倒了一杯,也坐下,亲切地问:
“薛姓可不常见喽,打哪里来啊”
“雍州那边,还好祖上有些手艺,这才谋到活计”
薛令和常如玉合计过对外的说辞,就说祖上是郞中,到了薛令这一代,也懂得识药采药的手艺。
“不容易啊,北方近些年大旱多,小娃娃受苦了,咱这平原县虽然也苦,但少有大旱,你大可放心喽,哈哈,喝茶”
“不过”老汉话锋一转,严肃了几分:
“有些话,我没跟你夫人说,今天你来了,我得提醒你小伙子,那些掮客可不会跟你说这些”
“您直说无妨”薛令心里的弦本来就没放下过,闻言也不奇怪。
“这七里河村的地,早在八年前就全部归胡财旺那个狗东西了,每年八月初和二月初都要交活银给他,这事你肯定不知道吧”
“活银是什么,是税吗?”
“害,不是税,就是单独交给胡财旺的,只要在七里河村讨生活的,全部要交,不然就会被胡财旺赶走”
老汉越说越激动,显然对此深恶痛绝。
因为七里河村以前所有的田地都是村里所有的,他们算是自耕农,不用交田租,更不用交活银。
可八年前袁家将七里河直接算作了胡财旺的财产,还给开了官府的文书,这才让他们成了佃农。
薛令心里有数,对于沉重的赋税有心理建设,所以并没有太过吃惊,不过搞清楚有哪些钱要交,还是大有必要。
前身的记忆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个世界的税都包给了地方贵族,贵族又包给了宗亲。
层层下来,各地的税都有很大的不同。
这活钱在薛令看来,就是丁税,也就是人头税。
“哦,那这活钱要交多少”
“按人丁,一人1两”
薛令在心中略一盘算,平原县的米价是600文一石,一两就是接近两石米,一亩地一年可收四石左右,农户几乎全是佃农,减去租金,加上税,不敢想,几乎不剩。
薛令继续打听官府的税。
老汉道:“田税十税一,户税按房子市价租金取其二”
老汉说到这,一声长叹,手都在发抖。
“哎~ 如今是越发艰难了,种地收成全都用来交税了,我也只能种种菜勉强苟活,还真不如去做难民,但难民必服徭役,老汉这身子骨是经不住折腾的”
着实难,百姓苦。
薛令无言以对,这世道,他现在也只能自保,放下礼节,好生安慰几句,便前往下一家。
如此一一拜访,差不多十多户之后,便返回小院。
问及小灵的伤势,好了很多,妖跟人不同,恢复速度是很快的。
薛令看向常如玉,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老想着要去买女红的工具材料,怕也是明白赋税的沉重,想出一份力吧。
自己没有必要剥夺别人的付出权力,薛令想罢,既然如此,明天带两人一起到城里好了,顺便带他们好好逛逛。
剩下小半天,薛令与两人闲聊,打扫院子,做些苦力,很快便到了第二日。
一行三人步行前往县城。
刚到城外连绵的难民营地。
就见到成队的官兵,此时正围在难民营地外围。
难民们被驱赶着排队长队,一一登记,之后派发米粥。
前些天传闻要拉难民去南边修缮赤河堤坝,莫非现在就开始了。
薛令加快脚步,得赶紧去把姐妹俩的户籍办好,迟则生变。
来到城中,找了个馆子吃完饭,薛令给了五两银子,让姐妹俩自行在胭脂衣裳一条街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