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肆岁,抑或是贰拾叁岁。
一无是处且无所事事,整日、整日的游手好闲。
一如他曾经最深恶痛绝的小混混,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镜子里,一个胡子拉碴的待业青年。
满脸忧郁,眼神暗沉。
小混混尤敢在外面的街道上晃荡。
而他呢,只能在一贫如洗的内心世界里流浪。
从学校返家已近半年,不曾踏出家门半步。
“真是应了爸妈的话,从小便是拿裤裆裹的,长大也爬不出那裤裆。”他只是自嘲地轻笑。
时常内心偷偷的自比于那古时的仲永。当然他自知不及仲永分毫,却也习得仲永一生的弊病。仲永伤于其父,而他则显而易见的伤于自己。
他总是沉湎于孩童时代,那时的他受益于父母的严加管教,得意于自己的聪颖过人。也算是取得过一些小小的成就。
时至今日,一切就好像南柯一梦。斑驳的光影破碎在空旷的脑海中。如今的他,已然不识梦滋味。
是的,他许久不曾做梦了。
……
脑袋微有些偏头痛,我睁开眼来。
自从我上一次醒来,我便不时的回想起这样一段大致的人生经历。
一段似乎记忆犹新的回忆。
回忆里的主人公,实话来说,我并不能确定他是谁。
至于他的名字,更是记不大清。只知道他名中带有一个康字,健康的康。
可惜的是,在我的回忆中他的身体却并不康泰。
不过幸在无伤及性命的重病,却也难免平日里小病不断。
那为什么我总是想到他呢?
很难不把这段梦中的经历代入自己的视角。而且他是那么的熟悉。
但我,到底是谁?
抱歉,此时的我实在也说不上来。
同样的,我只记得我的姓字。
我姓…啥来着?
算了,不做深究也罢。
反正现在我也刚刚改姓。不如把新名字记牢,免得穿帮。
是的,我达成了所有成年人或许都拥有的梦想:返“老”还童。
十六岁到八岁的转变。
从“十六岁,是个学生,准高一新生”转变为“八岁,稚气未脱,乳臭未干”。
小时候想长大成人,觉得大人很自由。
长大了想回到童年,知道小孩更自在。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每一个我,大概都这么想过。
其实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不一定那么尽如人意。
无法做到不抱有遗憾的度过每一刻。
但是至少现在,我回到了八岁。
人生再次充满了无限可能。
并且难以置信的是,我还穿越了。
故事总是这般俗套的展开。
大概和我短促的地球人生有关。
我并不觉得自己会成为主角,或者说,做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也不失为主角的表现方式。(这样一来,所有人便都是自己的主角。)
我更喜欢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
虽不至于成为群氓的一份子,也耻于盲目从众,随波逐流。
但根据我短暂的人生经历来说,隐匿于众人之中,是我更加喜欢的生存方式。
我也相信这是最适合我,对我裨益最大的方式之一。
几乎不失为一种能力。
我希冀这种能力可以让我在任何条件下“苟活”。
其余种种,没有经历,姑且不做讨论。
当然,彼时的我,并不知道这种经验之谈出自何时。
此乃后话。
……
着眼现状。
耗费一些时日,我总算弄清了自己现在的名字。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语言的发音,文字载体截然不同,但是其系统性,连通性却让我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学习起来确实有事半功倍之效。
通俗来讲,就是我认知中的地球语言有各式的词语或是成语甚至于俗语。譬如“返老还童”这四个字。我现在所处的世界,以他们的文字体系将“返,老,还,童”四个单字联系起来,也能组成发音连贯,语意通顺的整体词语,其意思更是几乎与地球上没有分别。
果真是天意如此?
我吃着老本,如有神助般一点点地学习这边的语言。
说是学习,不如说是认知,编译与同化。
建立起我本来认识的语言系统与如今需要认识的语言系统的联系之后。靠着举一反三的推导,识字可就轻松多了。
给我的感觉,比在地球上学习英语还要简单。
啊,可恶的英语,万恶的日不落帝国。
我在短暂的地球人生中早已不知暗自诅咒了这玩意多少次。
言归正传。
接下来,请允许我用我所熟知的语言为大家讲述这一段扑朔迷离的旅程。(所有新奇的事物,我都尽量用大家都知道的词语来描述代替,或是类比举例。)
……
姓曲,名纪。
这就是我现在的名字。
我想这个名字接下来将陪伴我新的一生。
短暂的时日,来不及去追溯长辈们取名的初衷。
且强记下来便好。
前面我有提到学习新语言如有神助一事。
然而我当世的父母可不这么认为。
显然,八岁的孩子虽然可能识字不多,但不至于一字不识,发音更不会莫名其妙。
他们当然不知道现在他们的宝宝早就被所谓“夺舍”了。
不然我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和所有的烦恼say拜拜罢了。
而且让我重获新生又光速下班的话,饶是以我的好脾气也不得不打心底里咒骂老天爷几句。
既然说到这里,我便顺便把我来时的情况交代一下。
第一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张“奇特”陌生人的大脸盘子。
虽然奇特到我甚至想不到他们的人种,但不知为何,我能感受到他们表情中的心急如焚。
遗憾的是,我的脑袋里并没有出现打架的情况。
显而易见,他们真正的孩子的灵魂已经永远下线了。
取而代之的我,只有兔死狐悲的淡淡忧伤。
我并不是圣人。
这种情况对我来讲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不然还会发生那争夺灵魂掌控权的麻烦事。
既然有机会在全新的世界重活一遍,我自是当仁不让。
可能有人疑惑,为啥我能如此冷静?
那必须的,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梦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个屁啊。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实话实说,我刚睁眼时可一点儿也不冷静。
什么爸爸妈妈,三清祖师,玉皇大帝,观音菩萨,甚至于什么上帝撒旦我都喊了一遍,并且是带着哭腔地大喊大叫。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声其实相对于地球上的正确音节来说大相径庭。
因为声带已经不是那个声带了。
毕竟场景过于震撼,对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我来说,眼前景象实属怪力乱神。
所以很难分神兼顾我自己的哭喊声。
妆容诡异分不清人种的哭丧着的大脸盘子正怼在我眼前。
任谁遇上都得惊慌失措一通。
幸运的是,在场的人没有谁能听得懂一个字的。
当然,理应如此。
他们只当我是受了惊吓,胡乱呼喊哭闹。
且见到我的苏醒是大喜过望,喜极而泣。
而我在经过一番胡闹之后,也是镇定下来,仔细的审视自己当前的处境。
不难看出,我现在重回童年时代。
眼前两个怪异却年轻的脸庞,正是我的父母。
思考时间还是想当充足的。
我只需要吵闹之后沉寂下来,一语不发。
死而复生后产生的异状大多在他们的接受范围内。
毕竟有什么事情能比看到自己的孩子复活更加开心呢。
看着年轻男女关切的眼神,我很难生出什么敌意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便宜爸妈既当做亲生又何妨。
虽心中有万般不解,甚至于不知道我的地球生命怎么没的。
但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不如安于现状,认真生活。
我向来惜命,我想大多数人亦是如此。
这种类似于夺舍的情况,我自顾自的称之为“抢胎”。
为了突显与投胎的不同且亦有些许联系,以及我的文采之斐然。
关于我“抢胎”这一事件,在我逐渐识字认读的过程中,慢慢了解了个大概。
我躯壳的原主人,大概是因为玩耍时的意外,灵魂溃散了,没有我的入驻,可能早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这样也使得我的良心稍微得以安慰。
我虽不是圣人,也毕竟不是那么过分的恶人。
在别人活着时夺舍,挑小孩子的灵魂欺负,当然不是我能做出的事情。
更遑论生于地球的我根本没这个本事。
不过没有了解事件的全貌,我心中仍留有一些莫名的怪异感。